陆云龙哈哈大笑说:“什么屁领导,就是一个大办事员,工资比原来少了,事情比原来多得多了,要不是怕辜负我老爸的一片苦心,我才不愿意当乡镇干部呢。”
“那你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瑞福村呀?”徐天宇不解地问。
“这是镇领导特批的,我以这边的项目建设为主,现在的安剑县委组织部常长是我爸的战友加兄弟,我爸帮过他不少忙,他女儿出国留学的钱都是我爸支付的,所以这次他当了县委****之后,就给我从县直机关的闲职,安排到靠山镇任实职,先到基层锻炼两年再说了。教学楼开工典礼那天,常部长和分管副县长、教育局长,还有镇长、分管副镇长,还有捐款人吴芳华和我,当然我是代表你,都到台上剪彩了,市县电视台和报社记者也来了,全村在家的村民都来参加了,很隆重。”陆云龙眉飞色舞地说着。
徐天宇虽然没能参加,听到上级领导都如此关怀重视,他心里也受到了鼓舞,感觉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值得的,群众也是拥护的,他决心还将继续做下去。他羡慕地说:“这两次开工典礼,你和芳华都出尽了风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实权派的县领导撑腰呢,那你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这个村官了。”
陆云龙神气地说:“那还用说,咱俩谁跟谁,真没想到我们兄弟俩现在能在一起工作。”他说着,又自饮了一口酒,接着说,“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我们县政界出现了大地震,就像汶川地震一样。”
徐天宇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死了好多人吗?”
陆云龙恨恨地说:“死人倒是没有,被抓起来的倒是有很多,听说有四十多名党政领导干部,有三任县委书记,还有副县长、局长、副局长、股长、城关镇书记、镇长、副镇长、所长等等,听说还有市领导也受到了牵连,反正有好多人被抓了,他们都是黑恶势力团伙的保护伞,黑帮成员也抓了好几十人,这是建国以来安剑县规模最大的一次打击犯罪行动,团伙头目郑扭转一家六口人全都被抓起来了。”陆云龙吃口菜,接着说,“现在全县上下都在清理整顿干部作风,有问题的,该抓的抓,该处理的处理;不能干的混日子的,待岗学习。正派能干的,该提拔的提拔,该重用的重用。这次靠山镇委书记也受到了牵连,被撤职查办了,原来的镇长升任为书记,县人社局副局长肖玉荣调来任镇委副书记,代镇长。你说这象不象地震?最起码也算是一次大浪淘沙吧。”
徐天宇也感到震撼,他没有想到,一次不经意的举报,会产生这么大的打击力度。让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三十多年改革开放的红利,本应普惠到百姓头上的,而在这个山区贫困县,却落入贪官污吏和地痞流氓的腰包,真是可恶至极。但是,对于徐天宇一个普通百姓来说,他这样做又是图的什么呢?他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有等待历史的检验了。
“你们哥俩只顾喝酒聊天,这么多菜也不吃,都凉了,我来热热吧。”朱立兰走进餐厅,看着推杯换盏的兄弟二人说。
徐天宇猛然回过神来说:“就是的,光顾喝酒说话,都忘记吃了,龙哥,你吃菜。”
陆云龙夹了菜放到嘴里,边吃边说:“对了,天宇,最近仇哥一直要找你,不知你可记得他了,好像有什么急事要你办。”
徐天宇想了想说:“不知他找我能有何事,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他说着,看了看陆云龙说,“老兄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城?”
陆云龙说:“我今天不打算回城了,最多回到镇上去,你有事吗?”
“我想搭你的车去趟县城,看看仇哥找我有何要事?”徐天宇说。
“这两天是周末,周一镇政府要点名,那就明天下午回城,我也顺便回家拿换洗的衣服,你看怎么样?”陆云龙用商量的口吻说。
徐天宇点头说:“行,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酒就不喝了,立兰婶把菜都又热了一遍,趁热吃饭,立兰婶,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三人都默不作声地吃着,很快一顿饭就结束了。
吃完饭,朱立兰收拾着碗筷,准备去洗刷,徐天宇叫她去泡了一壶茶,他接过来给三人各倒了一杯。
陆云龙斜靠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在漫不经心地抽着。他忽然坐正,小声对徐天宇说:“老弟,刚才进门时我听立兰婶说,别惊醒宝宝,这是什么意思?”
“哦,是立兰婶子的妹妹立华姨,昨天晚上生了个大胖小子。”徐天宇笑着说。
“那太好了,如愿以偿,这几个月的苦没有白吃。那昨晚就立兰婶一个人,该忙的不轻吧,立兰婶好样的。”陆云龙看着朱立兰赞叹地说。
朱立兰忙接过话茬儿说:“我哪有那个能耐,都是天宇赶回来接生的。”
“啊,老弟又长本事了,还能接生,不是开玩笑吧?”陆云龙惊讶地说。
“那还有假,我可是在大学实习的时候就帮人接生过了。”徐天宇自豪地说。
“别吹牛了,我还能不知道吗?你医术高明不假,但接生那档子事,根本就不是你们男医生能胜任的工作。”陆云龙摇摇头说。
朱立兰也停止刷洗,转过脸来说:“是立华硬要求让天宇接生的,天宇用什么‘无痛分娩法’,虽然宝宝有点胖,却生产得很顺利,母子平安。”
“老弟真不简单,佩服,佩服。”陆云龙说着站了起来,接着说,“我去看看立华姨和宝宝去,相处两个多月了,不看看心里过意不去的。”
徐天宇也站起来,赞同地说:“应该看看,我陪你去。”
两人说着,一起走出餐厅,朱立兰也随后跟来,三人先后都轻轻地走进了西耳房。
陆云龙一进屋就轻声说:“小姨,我来看看你和宝宝。”他还是快人快语的性格,不用别人介绍,就自己先说了。
朱立华看到徐天宇他们进来,赶忙坐起来说:“谢谢云龙,你请坐。”
朱立兰抱起熟睡中的宝宝给陆云龙看看,小声说:“看看,多可爱的小家伙。”
陆云龙轻轻地摸摸宝宝的手和脸说:“看这小手胖乎乎的,小脸粉嘟嘟的,比他妈妈还漂亮,真是太招人喜欢了。”
朱立华听得心里美滋滋地说:“这么小你就夸他,会宠坏的。”
三人听了,都微笑起来,朱立华也开心地笑了。
徐天宇首先止住笑,对陆云龙说:“我们出去吧,让他们母子好好休息。”
陆云龙点点头,然后掏出500元钱放在朱立华面前说:“一点小意思,表示祝贺,不成敬意。”
朱立华再三推辞,最后在徐天宇和朱立兰的劝说下,还是愉快地收下了,并对陆云龙连声道谢。
走出西耳房,陆云龙问:“老弟,你中午可休息一会了?”
徐天宇说:“不休息了,我现在想让你带我去看看神庙工地,你意下如何?”
“可以,走吧。”陆云龙说着就出门上车了,徐天宇和朱立兰打声招呼也跟着上了车。
神庙工地在平头山上,两人开车很快来到山脚下,下了车,步行上山,到达山顶,果然看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高矮塔吊林立,各种建材堆放有序,施工人员紧张忙碌着。
陆云龙不便打扰他们施工,带着徐天宇直接走进了工地办公室。他让资料员拿来图纸对徐天宇介绍说:“老弟你看,这是大殿的施工图,现在没有实物,我只能就图纸给你介绍了。整个大殿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最下部是基座,中间是立柱,上面是脊顶。大殿的长、宽、高都是19.18米,这代表孙老出生的年份;四面都是正方形结构,这代表孙老一辈子方方正正;每面都是5室(间),代表孙老无私奉献的精神;每一面看上去都有6根立柱,这代表孙老一生经历的六个不同阶段;从大殿的中心点到平台南部边线是99米,代表孙老的年龄是九十九岁;下一步还要建从山顶到山脚的台阶,也计划建成1918级;西南角那块竖立的大石头,也保留着,估计以后会有用的。至于内部怎么布局,那就等神庙建成后由你动脑筋来安排了,我会大力协助的。”
徐天宇听完陆云龙的介绍,稍稍沉思一下说:“我感觉非常好,我非常满意。其他附属建筑,我看也都同步建设了,这样很好,不会窝工。”
陆云龙忙附和着说:“对,通天公司也是这样安排的,从竖起的塔吊就能看出来。”
“我就是想神庙能尽快建成,这对我的下一步计划得很大的促进作用。”徐天宇看着陆云龙,坦诚地说,“其实,建神庙是基于两点考虑的。第一点是为了将来的旅游业,发展无烟工厂,绿色产业。这个灵感来自上次北哥提出的建议,我觉得他的建议非常好,因为这里有大量的原生态资源可以开发利用,这是一本万利的,但它最大的不利因素就是前期投资较大,对交通等基础设施的要求也比较高,现在搞起来,困难是可想而知的,这些困难也会影响到施工进程。”
陆云龙听得津津有味,连忙接过话茬说:“这个想法确实不错,我赞成搞旅游开发,但还要操之过急,必须等条件成熟才能搞,那第二点又是基于什么呢?”
徐天宇看着前方的瑞福村和远方的森林,平静地说:“这第二点是基于信仰。”
陆云龙不解地说:“怎么能扯到信仰上,有点牵强附会了吧?”
“一点都不牵强附会,因为信仰是一种力量,是精神力量。一个人不能没有信仰,如果没有信仰,就没有精神支柱,就会迷失前进的方向。但是我感觉现在人的信仰有些混乱,其实也就是信仰危机,好多人勇往直前的精神力量不足,实际上就是缺少推动他奋斗的信仰。”徐天宇激动而又感慨地说,“从我与赵婉芬奶奶的多次交谈中,我深深地体会到,老一代革命者,他们的信仰就是让劳苦大众得解放,过上好日子,哪怕是自己都不能动了,仍然坚定自己的信仰,始终不渝,积极为社会做贡献。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当代人的信仰也出现了多元化,但主流分三个层面。第一个层面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思维定式。这个层面的人要占百分之七十,他们相信党相信国家相信制度优越,相信好人总比坏人多,愿意付出甚至牺牲,这些人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主流;第二个层面是金钱至上的思维定式。这个层面的人要占百分之二十左右,他们只相信金钱是万能的,处处用金钱的多少来衡量一切,这些人往往有两面性,需要用正能量来引导;第三个层面是极端个人主义的思维定式。这个层面的人要占百分之十左右,他们只相信自己,一切以自己为圆心,以利益为半径,用卑劣甚至破坏性的手段来获取自己利益的最大化,这些人是社会进步的绊脚石。”
陆云龙听了徐天宇的宏论,不禁哈哈大笑说:“哈哈,你这是政治家的思维定式,与你建神庙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建好神庙,不至于把全世界的人都拉来听你摆布吧,哈哈。”
徐天宇感觉陆云龙有嘈笑的味道,不由得辩解说:“我这是宏观分析,找出有价值的成分加以利用。具体一点就是从大处着眼,从小处着手。在农村,特别是在这大山深处,交通闭塞,贫困落后,村民普遍文化水平低的农村,大多数老百姓并谈不上什么信仰,但对封建迷信却情有独钟,对所谓的神,那可是深信不疑,这也许就是他们的信仰,如果把方圆百里的这种信仰收集起来,利用起来,就能形成强大的力量,为瑞福村的发展就能产生推动作用,这在很多地方都有成功的范例,一座庙,带动了一方经济,这就是我建神庙的初衷和目的,你觉得我这样的想法可笑吗?”
陆云龙感到徐天宇的想法确实有些太超前了,总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看不清摸不着,又不着边际。但这些又都是客观存在的,如何找出它的规律性,并加以利用,这才真正体现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智慧者才能有大作为,自己与徐天宇相比,在思维定式上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不能同日而语。于是他苦笑一下说:“我相信你说的,信仰是一种力量,但你本身是无神论者,却要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仍然利用昨天那些迷信的方式,来收集信仰的力量,总觉得欠妥,还是做点看得见摸得着,让老百姓真正得实惠的事情吧。”
徐天宇笑着点头说:“你放心,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也是我在建神庙的同时,又极力想把工业园建起来的原因。”
“这就对了,你要真能说到做到,广纳善言,那才够朋友。真正的朋友,说话不是恭维,而是利于行的逆耳忠言,希望你认真甄别。我是意思是说,我们要真扶贫,扶真贫,而不是做花架子。好了,看也看了,谈也谈了,我们该回去了吧。”陆云龙微笑着说。
徐天宇点点头,两人边走边谈笑风生地下了山。
刚一到家,朱立兰就过来对徐天宇说:“你俩回来了,天宇,养老院的梅玲和小张庄的张大叔来找你,他们都在诊所等着呢。”
“嗯,我知道了。”徐天宇答应着说。
陆云龙看到徐天宇有病人来,也不好再打扰,就向徐天宇招呼一声,去教学楼工地了。
徐天宇来到诊所,主动与两位打招呼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梅玲和张大叔看见徐天宇进屋,也都站了起来。
张大叔首先说:“徐医生你客气了,知道你忙,上午立兰通知咱,说你回来了,咱吃过午饭就过来了,怕你有事又走了。”
徐天宇笑笑说:“前些日子有事,耽误了你的治疗,真对不起。”他说着,让两人都坐下,自己却来到张大叔跟前说,“我来看看你吃过药的这两个多月效果怎么样?”
张大叔脱掉鞋子,伸出手脚说:“咱感觉疼痛减轻了很多,特别是脚,现在走路不怎么痛了,从小张庄过来,步行五六里路也没觉得痛,原来走两里路都受不了。”
徐天宇重点检查了张大叔的手指、脚趾和膝盖等关节的变化,然后说:“张大叔,从我检查的结果来看,你这个病恢复的效果不是很明显,特别是关节部位,你现在还不适合进行推拿和针灸治疗,还只适合药物治疗,我这次再给你开三种药,一是口服药,也就是前两个月吃过的,再继续吃,二是水洗药,就是中药熬成的药水,在降温到40度左右时粘在毛巾上,再用毛巾包住患病的脚手和膝盖处,凉了就再加热,每次20分钟,三是外敷药,就是去掉毛巾之后,用干毛巾擦干患处,敷上膏药。这样的程序有点费事,但效果应该会好些,两个月后再辅助推拿和针灸,坚持治疗,一年内估计会痊愈的,张大叔,你看这样可行?”
张大叔连连点头说:“行行行,咱听你的,为了治病,咱不怕费事。”
徐天宇也高兴地说:“好,就这么办,医药费用不增加,还按原来说定的金额。”他说着,起身去柜台内包药,张大叔也来到柜台前,付了钱拿着药,兴高采烈地走了。
梅玲看徐天宇忙得差不多了,也起身走过来,趴在柜台前对徐天宇说:“老弟治病还是蛮麻利的吗,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徐天宇哈哈一笑说:“梅姐你真会开玩笑,你是吃皇粮的,跟我这个土郎中能学到什么,都是上不了台面的。”
梅玲笑着说:“我看你一点都不土,好多洋玩意地检查,还不如你看一眼诊断的准确。”
其实,梅玲说的是大实话,在远离城市的乡村,没有那些昂贵的高科技医疗设备,中医几千年来,靠的就是治疗的经验和高超的医术,过去被称为名医、神医的,都是用自己毕生的心血来钻研医术,掌握了中医的精髓,再一代代传承下去。但在近现代,随着西医的引进,各种诊断仪器的使用,很多人对中医却望而却步了,医者不学,病者不就,中医在滑坡。而徐天宇是幸运的,在五年内,他不仅获得了真学,而且毕业后又获得了真传,所以他有真才实学。但这五年里的付出,就很少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