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哀家还有些不大敢相信,如今看来,永平侯的武艺筋骨,果然如同传言的那般,都非常人所能及,这都跪了一个多时辰了,依旧面色不改。”
“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哀家说话!”
徐章却仍旧还是那一句:“微臣惶恐!”
曹太后目光一凝,有一种一拳击出,却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话音一转,曹太后又道:“素闻徐侯有范文正公之志,不知是坊间谣传,还是真有此事?”
敏锐的感触,叫徐章心底一突,曹太后这话问的没有半点毛病,可结合先前的种种举动而言,却无一处不透着怪异。
“微臣出身微末,自幼躬耕于宥阳,少时喜爱读书,祖父便时常去县里购买各类书籍,送与微臣,微臣每每如获至宝,爱不释手。
读到文正公的《岳阳楼记》,尤其是看到其中写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
“微臣顿时便惊为天人,暗自立誓,待长大之后,也要做到文正公那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儿乐’。
自那时起,微臣便愈发发奋读书,十年如一日,日日不缀,从来不敢有所懈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居庙堂之高,为官家和太后分忧,为天下黎民百姓谋一份福祉。”
“自臣入仕以来,幸得先帝提携!对微臣屡次破格提拔,力排众议,委以重任,淮南水患、天圣之乱,微臣每每殚精竭虑,未敢有丝毫懈怠,为的便是想要报答先帝和太后的知遇之恩,提拔之情。”
徐章越说情绪越激动,越投入,尤其是最后那一段话,真真是情感真挚,句句肺腑,听得宫殿里头伺候的内侍女官们一个个都潸然泪下,被徐章那跌宕起伏,蕴含着丰富真实情感的话感动的眼中含泪,宛若身受。
徐章冲着坐在上首的曹太后躬身揖手礼道:“微臣所言,句句肺腑,望太后大娘娘明鉴。”
曹太后看着揖手立于殿中的徐章,眸光闪烁着,脑中已然浮现出往昔种种。
尤其是徐章并未提及,曹太后却记忆犹新的乙巳之变,犹如神兵天降,带着无数将士将叛军团团围住,拯救她和先帝于水火之中的情形。
若是徐章方才提及此事,估计曹皇后还不会这般联想,可徐章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却偏偏漏过了这一件,漏过了这最最重要,也是曹太后最无法忽视的事情。
徐章躬身作揖,立于殿中,未发一语,曹太后凝视着徐章,也缄口不言,目光闪烁着,脑中无数思绪纷至沓来,不断交织。
周遭伺候的内侍女官们,不论是否得用,不论品阶高低,也尽皆三缄其口,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竭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唉!”
良久之后,曹太后才发出一声叹息。
“想当初逆王作乱,哀家和先帝被囚禁在宫中,命悬一线,若非你带领麾下将士,犹如神兵天降,接连破城,打到紫宸殿前,将叛军团团围住,哀家和先帝,只怕早就成了逆贼们的刀下之鬼。”
“先帝大行之前,拉着哀家的手,对哀家说,徐侯乃是国之栋梁有经天纬地之才,只是年岁太浅,难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让哀家对你要多多包容,遇见不对的,要循序善诱,多多提点!”
曹太后说着说着,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先帝对你一片拳拳爱护之心,简直把你当做了自家子侄晚辈。”
说着说着,曹太后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手伸出食指指着徐章道:“可你又是怎么报答先帝的,教授官家什么不能因循守旧,生搬硬套,套用前人的东西!”
“难不成你当真想学那范文正,弄什么变法革新,推翻先帝的旧制,祖宗的惯例吗?”
徐章面色不变,心中已经涌起了惊涛骇浪。
曹太后这话一出口,徐章心底所有的疑惑顿时都被解开了,就像满是阴云的昏暗天空,透出了雨后的第一缕阳光。
烟消云散,豁然开朗。
先前的罚跪,态度的忽然变化,阴阳怪气的问话。
所有的一切,都给出了答案。
“大娘娘明鉴!”徐章继续躬身拱手:“微臣绝无此意!”
“先帝执掌朝政数十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使得四海升平,天下安定,边疆十数年未有战事,百姓生活安乐和顺,由南至北,从东至西,百姓生活无不安稳,蒸蒸日上,各地慈幼院陆续建起,使得老有所养,幼有所依,民生经济蓬勃发展,武功所不如秦皇汉武,然在文治之上的功绩,纵观古今,也少有帝王能及。”
“微臣深受先帝圣恩,岂会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微臣这般教导官家,只是想告诉官家,如今天下之形势,异于秦汉,不似盛唐,不能以前朝之法,行本朝之政,还请太后大娘娘明鉴!”
徐章字字铿锵,言辞恳切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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