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皎的眼角似蕴着泪,柔弱极了地点头,说:“多谢姑姑。”
上下打量她一眼,听春满意地点点头,将洒扫院落的小宫女和鱼霭带走了。
出院门的一瞬,看见那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心里那点担忧顿时烟消云散。
貌美又如何,这样怯弱好拿捏的性子,在宫里终究是走不远的!
人走后,鱼滢跟着苏皎皎一同出了筠雾馆。
她所住的云华宫在皇宫的西北角,是北四宫之一,地处偏僻,离哪儿都远些。
北四宫的长廊相通,正中间的宫道通往掖庭。
秀女殿选入选后统一为最末等的无品选侍,留居掖庭,到这便可算正经的小主。一般来说,待初次侍寝后会由陛下和皇后册封位份,分居各宫。
苏皎皎虽不住掖庭,却也从未见过陛下。
她是上一批的秀女,宫中礼聘,并非采选。
只是入宫时年岁尚小,将将十三岁。因而同批的秀女陆陆续续得了宠幸搬走,偌大的掖庭便只剩她一人。
念她年幼,父亲又官衔不小,一个人孤零零住在掖庭总不像回事。太后恩旨将她迁了出来拨人伺候着,让她在宫里权当是个女儿好生养着,暂时不必侍寝不必请安,左右不缺那碗饭。
春去冬来,太后薨逝。
苏皎皎被人渐渐遗忘,在筠雾馆这么一住便是三年。眼见第二次采选的日子都到了,她还是个小小选侍。
主仆二人站在掖庭门遥遥望了一眼,鱼滢说着:“小主,三年真快,奴婢还总记得刚陪您进宫的时候。”
苏皎皎掀眸看过去,若有所思。
空荡了三年的掖庭此时热闹非凡,处处可见宫人急匆匆地经过。她倒不觉得感慨,反拍了拍鱼滢的手背:“这就感慨了?”
她噙着笑:“才刚开始。”
苏皎皎冷不丁问着:“这回操持选秀的是宓妃?”
鱼滢点点头,轻声说着:“是,宓妃初掌权,急于做出点实事讨陛下欢心,便主动请缨接了这份苦差事。”
“但宓妃性子娇气跋扈又怀有身孕,殿选的事务如此繁杂冗重,定是发了不少的脾气。”
苏皎皎淡淡地笑,有些若有所思:“往后还有她头疼的地方。”
宓妃姿容娇艳,家世显赫,是与她同年礼聘入宫的秀女。
三年以来一路高升,不过十九便晋封了充容,宠冠六宫,风头一时无两。
年关将至时,更是诊断出有孕,惹得陛下龙颜大悦,册封了妃位,赏协理六宫之权。
但她急于求成,生怕被人分了宠。胎像不稳便硬要接这份辛苦活儿,整日忙得焦头烂额,听闻安胎药没少灌。
到头来讨赏未必,反倒惹了一身骚。
苏皎皎自然猜得到她打的什么主意。
孕期不能承恩,陛下又常来后宫。若是辛苦怀胎十月没了动静,陛下定要将她忘了个干净。
到时新美人伺机承宠,借机上位,那可是比要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苏皎皎虽未承恩,也没见过陛下。
但她也从宫人口里听过风声。
陛下年轻,是个极重欲的人。
凡事点寝日,妃嫔宫内的动静总是深夜才歇,宫妃们婉转的嗓音每每听得人脸红心跳。
这样年轻力壮的成年男子,自然不可能为了宓妃一人禁欲忍耐。
加之新人入宫,光是新鲜都来不及。
现而今宫里局势分明,派系已定,拉拢起来费时费力又不易掌控,倒不如在新人里挑选几个出挑的在手下,她们多个往上爬的机会,自己也能有个保障。
大家都是有所图的人,新人做得到的,苏皎皎只会比她们做的更好。
宓妃是她最好的选择。
得宠,有权势,人又算不得多聪明——
借她上位再将她背弃,比旁的都要容易得多。
锣鼓声渐重,震得人心耳皆颤。
苏皎皎登上仪元殿旁的阁楼,居高纵目。
偌大的仪元殿前,依方阵,齐齐整整地站着九十九名良家子。
可惜从苏皎皎的角度看不到殿内的景象。
她有些好奇。
自己将来会为了怎样的一个男子的恩宠在刀口舔血,又会对怎样的男子温柔小意,娇怯动人。
此时的殿选已经是第二波。
鼓乐停歇,唱礼的太监上前一步,取了身侧的玉牒,高声道:“正六品上太学博士嫡长女姬妙意——从五品下太史令庶长女朱问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