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选结束当晚,陛下点寝新晋选侍姬妙意的消息传遍各宫。
凤鸾春恩车响着清脆的铃铛声行至掖庭将人接走的那刻起,宫内不知多少人睡不好觉。
翌日。
长乐宫主殿。
乒乒乓乓摔砸瓷器的声音并着咒骂一声高过一声。
宫门内外的宫人全都低着头噤声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得主子更不高兴。
“贱人!贱人!”宓妃哭红了眼,伏在桌前抓起一盘糕点就要往外砸,“都是一群狐媚子!”
贴身侍女虞灵赶紧使了眼色,殿内侍奉的宫女们得令立刻开始收拾打扫,以免碎片残留,再划伤了主子。
眼见自家主子怒火冲天,虞灵忙前上好生规劝着:“娘娘千万仔细身子,太医才说过,您现在胎气不稳,又连续多日操劳亏了身子,昨日回宫后见了红,万万不可再动肝火了!哪怕是为了腹中皇嗣着想,您也一定要心境平和,养好身子才成啊。”
“皇嗣皇嗣,本宫还要这皇嗣有什么用!”
提起皇嗣,宓妃的哭的更汹涌,抬眸看向殿外的方向,不甘地手下攥紧了桌面的缎子。
可愤恨过后,宓妃娇媚的容颜上闪过浓浓的哀伤和不解:“皇嗣若真是这么重要,昨天陛下为何一次都没来过?陛下若不喜爱这个孩子,本宫还生他做什么!”
虞灵斟了杯茶递到宓妃跟前,低声说着:“娘娘喝杯静心茶缓缓。”
“新人入宫,陛下新鲜是难免的。就算受宠又如何,无论如何还能越过您去?一时的宠爱不打紧,有了孩子才是一辈子的倚靠。这宫中恩宠更迭如此之快,陛下的心意谁又能琢磨的透呢?”
虞灵一边小心地瞧着宓妃的神色,一边温声细语地劝着。宓妃渐渐平静下来,显然是听进去了。
见她听得进,虞灵缓缓说道:“这宫里如今进了批新人,往后的日子便更热闹了。您恩宠非凡,如今更是怀了龙嗣,这样的福分,岂是区区一夜恩宠比得了的?那新人得宠不出几日,便又会有新面孔,层出不穷的,您何苦要让自己受这份气。”
虞灵那是宓妃从母家带来的陪嫁,心腹之人,极为亲近,对她的耐心劝诫自是接受,对她也格外不设防些。
此时心情悲痛之下,看着很是脆弱。
宓妃红着眼眶出了神,喃喃道:“虞灵,本宫早知晓陛下女人多,也从未指望过他只宠爱本宫一人。”
“可每每瞧见他同别的女人亲近,本宫的心里就来火,就闷得难受。”
“这个孩子有没有本宫一点都不在意,若是早知道这十月怀胎要眼睁睁看着陛下宠幸别人,这滋味简直比杀了本宫还要难受。”宓妃哭得愈发涟涟,说着:“新人刚入宫陛下便不来了,那若真是十月怀胎,岂不是连本宫是谁都忘了!”
眼见着宓妃又要钻牛角尖,虞灵喟叹一口,说着:“娘娘,奴婢知道您是倾慕着陛下的。但也须知人的日子有没有恩宠都得过,是不是?与其求着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生个孩子能承欢膝下,日日叫您母妃才是最珍贵的。”
“待您有了皇嗣,这深宫寂寞,便也不觉得寂寞了。”虞灵耐心劝着,将茶亲自捧了送到宓妃身前:“温度刚刚好,您尝尝。”
宓妃拿锦帕点了点眼角的泪痕,接过了虞灵奉上的青玉盏,刚抿一口,屈身为她揉腿的虞灵又说着:“娘娘,咱们之前,不是也是打算着培养几个新人帮您固宠的吗?”
“奴婢知道您心里肯定做不到,但您想啊——培养几个能为咱们所用,在陛下跟前又说得上话的人。时不时在陛下身边吹吹风,让陛下多来咱们长乐宫,一来二去,皇嗣出生,您的地位稳固了,陛下也没忘了您。”
虞灵手下力道不轻不重地,缓缓道:“最重要的是,有您在头上压着,底下的新人再怎么邀宠,还不是得听您的,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说的有道理,宓妃就算再不愿,也不得不承认虞灵说的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抽泣渐止,心中思量着可行性。
宓妃原本是极为不愿亲手送别的女人上龙床的。可如今她怀胎辛苦,胎气不足,眼下亦是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
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
若是她不收拢些年轻貌美的新人,任由她们发展,不光自己捞不到好处,不出几年怕是要踩着她上位,勾的陛下五迷三道!
主仆二人低语之际,绛云殿前值守的宫女进来通传道:“娘娘,苏选侍求见。”
苏选侍。
哪个苏选侍?
殿选之事乃是她一手操办,选□□的良家子她也有所印象。宓妃脑中搜寻半天,也不记得何时出现个苏选侍。
虞灵倒是记起是谁,说着:“娘娘,天元一年跟您一同礼聘入宫的,倒是有个苏选侍。但她当时不过十二有余,年岁尚浅,太后娘娘便恩旨让她在宫内好生将养,这春去秋来的,倒也没人还记得起她。”
闻言,宓妃有了那么一丁点印象。但她正心烦意乱,区区一个天元一年便入宫的选侍也敢来求见,当即厉声说道:“本宫是谁都能求见的?”
“让她滚!”
“娘娘等等!”虞灵忙唤住传讯的宫女,说着:“若是没记错,这苏选侍乃是正三品户部尚书家的嫡女,虽比不得您,但家世也算极拔尖的。她在宫中冷落三年未见天颜,定是急于承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