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朝堂上那些老头子们自恃功高,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意见便觉得头疼不已,什么兴致都没了。
沈淮一脚踢翻了支在岸边的钓竿,支着额冷声道:“收了,朕不钓了。”
一旁等候着鱼儿上钩的沈璋这便犯了难。他瞧沈淮一眼,不急不躁地放下手中杆子,笑意温润:“皇兄何苦和钓鱼置气。既是烦心事,出来纾解便该不想,不然岂非越想越头疼?”
他往沈淮身后瞧一眼,不着痕迹转了话锋:“您宫中新入的美人到了。”
沈璋戏谑地笑着:“皇兄,这便不想了罢。”
一排的婀娜杨柳下,日光疏漏,在石板街上露出如镜般的光块。六位风姿不同的美人穿着各色衣衫向垂钓台走来,淡粉水青,风韵各异。
皆是豆蔻年华的女子,肤白肌嫩,又是新鲜面孔。
沈淮懒懒抬头瞧了一眼,起身淡嗯一声,示意身旁的宫人:“收了吧。”
六位新人于沈淮身前站定,齐声向他行礼,声线千娇百媚:“妾参加陛下,陛下金安。”
正前方站着的是姬妙意和萧韶仪,两人脸上皆带着红晕,妙目盈盈。
姬妙意昨夜才承过宠,正是对陛下心笙摇曳难抑的时候。一看见陛下便想起昨晚的热烈,更是脸红心跳,娇羞不已。
她看向沈淮的目光脉脉含情,不带掩饰的热切娇媚。
春风料峭,她却穿着薄衫。随着福身行礼的动作,依稀露出一抹雪色沟壑。
姬妙意对自己的容貌身材一向自信,加之又是第一位承宠的新人。昨夜露水之恩,更是笃定陛下会注意到自己。
谁知沈淮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一眼众人,将视线落在了她左侧的萧韶仪身上。
“抬起头来。”
沈淮随意往她身上瞧了一眼,神色微变,淡声道:“你是工部尚书的孙女?”
萧韶仪没想到陛下竟将她家世记得这般清楚,顿时有些欣喜,却仍端着贵女的仪态,柔声道:“回陛下,祖父正是工部尚书。”
沈淮看了她半晌,只冷冷嗤笑了声:“行了,都起来吧。”
他从旁取出一杯茶抿一口,声线懒漫,没什么情绪:“方才蔡山应该也跟你们说了,朕要的是善钓之人。”
蔡山悄无声息站到沈淮身边去,扬声吩咐道:“来人,摆上。”
一侧的宫人手脚麻利地将工具都摆好,几位新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御前侍女上前点上一炷二指粗的香,蔡山说道:“钓鱼本是雅事,急不得。各位小主若谁能在一炷香之内钓上最多的鱼,陛下有赏。”
姬妙意万万没想到这所谓伴驾是要来钓鱼比赛的,又想起刚刚陛下的忽视,心中不禁有些气恼。
她悄悄看一眼沈淮的脸色,却也不敢造次,只得乖乖挑了位置坐上去,拿起鱼竿开始钓鱼。
沈璋这边看到这阵势也不钓了,让宫人替他收了东西,自己则坐到了沈淮身边去看戏。
本以为沈淮唤美人来只是陪伴左右,谁知道竟是一群美人安安生生坐那比赛!
他饶有兴味地瞧一眼,觉得这阵仗颇为罕见,笑道:“皇兄,还得是您。”
沈淮散漫地瞧一眼正在钓鱼的几位。明里坐得优雅端庄,实则针锋相对暗中较劲,一眼看得透的小心思,无趣的很。
两人品茗闲谈了几句,沈璋说道:“臣弟瞧着最左的女子有些眼熟,她可是工部尚书家的孙女?”
沈淮捏着暖玉杯的手指微微使力,冷冷嗤道:“可不吗?正是她的好祖父工部尚书和宓妃的祖父左仆射带头反对朕。”
谈起政事沈淮便烦得狠,将手中被子“哐当”一撂,丢下句:“朕去散散心。”
他说完便丢下一众人独自离开,同蔡山二人撑一叶扁舟,前往太液池上的瀛洲岛。
太液池上有两座小岛。
瀛洲和蓬莱,风景不一。
瀛洲岛满种梨花,正中有一株大树,上挂红绳木牌,刻满凡尘心愿。而蓬莱岛上则是青竹,岛中有竹屋,悠然自适。
如今瀛洲岛上风景正好,大片的梨花初绽,风一吹簌簌如雪。
沈淮让蔡山在岸边等候,独自一人走进了漫漫梨花林中。
梨树不比桂花香浓,桃花娇艳,却自有一种无拘盛放的明洁清朗,一捧花如一捧雪,却比雪温润十分。
沈淮烦躁的心绪稍缓。一抬眸,却见梨树中有一抹水绿色的灵动身影。
梨树纵横交错间,依稀看得到一截雪白脖颈,莹莹如玉,远远一眼看得不甚真切。
恍然间,沈淮都要以为是不是梨花有灵,生了精怪仙子,于这林中嬉闹跃动。
他追寻着身影走去,身影却早已不见,落满花瓣的泥土之上却丢了一方手帕。
沈淮将帕子捡起。
极为素雅的料子,没有名姓,只绣了一轮皎皎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