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道上,日光刺眼。
苏皎皎挺直脊背跪在宫道口,眉眼微垂,掩去眸中微寒。
“小主……”鱼滢担忧的看着跪在地上已经时候不短的苏皎皎,低声开口,“不如奴婢去请宓妃娘娘出面吧,您这两日本就身子虚,若是真跪满了两个时辰,怕是要生病的。”
她淡声道:“不必。“
“我跟宓妃并不久,她本就不信任我,今日敏充仪一事,信她的人不会多。若出了一丁点儿事就要请宓妃,她只会觉得我不堪大用,得不偿失。”
苏皎皎并不怕自己生病。
甚至于,她巴不得自己在敏充仪责罚后就生一场不小的病,摘了牌子侍不了寝。如今她宠眷正浓,陛下若寻她不得,自然会问问她出了什么事。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幅谨小慎微的怯弱模样,谁又会相信她苏皎皎会主动去冲撞敏充仪这样的一宫主位,何况敏充仪并未贤良之人,她侍奉陛下多年,陛下只会比她更清楚。
若能因此事得了陛下一二分怜惜,反而有利于固宠。届时,她若想将今日的屈辱一分不落的还回去便会容易的多。
敏充仪是一宫主位,有惩戒宫妃的权利。
她如今只是美人的位份,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从。
但敏充仪故意叫她跪在宫道口,来来往往行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摆明了是要她丢尽脸面,叫宫人私下取笑,妃嫔看她笑话。
这份折辱,苏皎皎绝不会忘记。
罚跪的这条宫道上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真要跪满两个时辰,等她能起身的时候,天将将擦黑,她的双膝也要落伤修养。
跪在鹅卵石街上的滋味何其难受,短短半个时辰,苏皎皎的膝盖便已经火辣辣的痛,身心的双重折磨,苦不堪言。
鱼滢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小主一向有主意,她也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苏皎皎轻声开口,却是去抚慰鱼滢的心:“鱼滢。”
“不用担心。”
她向来是不会轻易屈服的人。
从前在尚书府的时候便是,如今亦是。
她会踩着那些人一步步往上爬,叫她们只配仰望。
太极殿。
沈淮将手中朱笔搁下,身子后仰,揉了揉眉心。
“什么时辰了?”
蔡山亲自从一侧宫女的手中接过将将泡好的雪顶银针,躬身奉上,低声道:“回陛下,如今刚过申时一刻。”
沈淮没睁眼,合着眸懒倦道:“搁下吧,朕不喝了。”
看陛下疲累,神色恹恹,蔡山适时开了口,笑着:“陛下,今日是苏美人迁宫的日子,估摸着已经收拾好了,就在关雎宫的披香殿,陛下可要——”
他故意拖长些许尾音,想瞧瞧陛下的意思。
谁知陛下睁了眼,淡淡看他,说着:“你倒懂事。”
蔡山在陛下尚是太子时便一直侍奉在侧,若说了解,这宫里无人能出其左右。便是陛下的喜好,蔡山也能猜测个六七分。
陛下虽以前也宠爱过不少妃嫔,但像苏美人这样这般食髓知味的却十分罕见。侍寝次日还愿意走这么远去筠雾馆折腾苏美人,多稀罕呐!
既然陛下现在喜欢,那他也该懂点事,叫陛下处理政务之余宽宽心。
见陛下瞧他,蔡山也不继续往下说,只笑笑便低下头守在一旁,静候陛下旨意。
暮辉将至。
太极殿内,安静地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
沈淮没同意,也没拒绝,靠在软枕上眯了半晌,才淡淡道:“叫苏美人过来。”
蔡山带着陛下的口谕前往关雎宫的路上,刚拐个弯,便瞧见正正跪在宫道口的苏美人。
一侧的宫女给她撑着伞,宫人们凡是经过都要先向她行礼问安。可奴婢们是站着,苏美人身为主子却被罚跪,瞧着分外心酸。
蔡山远远看着,脚步只一顿,便神色如常地走了过去,笑道:“奴才给苏美人请安。”
听到声音,苏皎皎缓缓抬起头来。
她虽委屈,但一直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受到这样的屈辱也强撑着尊严。
直到瞧见蔡山时,眼眶才泛了红。
她声音有些干涩颤抖,唤道:“大监……”
蔡山见苏美人这幅模样,便知她是因风头盛得罪了哪位主位娘娘,赶紧伸手亲自去扶人:“小主快快请起,不必再跪了。”
苏皎皎泫然道:“可敏充仪要我跪满两个时辰,如今还有将近一个时辰,若是……”
敏充仪?
“陛下旨意,要您去伴驾,谁还能越过陛下去?”蔡山朝鱼滢使了个眼色,鱼滢立刻高兴起来,弯腰将苏皎皎扶起来。
起身的时候,跪久了的膝盖酸软使不上力,身子差点摔下去。
鱼滢看在眼里,心疼道:“小主慢些,奴婢扶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