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你好!”诺诺认真地说。
路明非脸上俩大黑眼圈儿,一头撞进图书馆二楼的教室。撞进眼帘的是讲桌边晃悠的一双穿牛仔裤的长腿,穿了双似曾相识的、紫金色玛丽珍鞋。诺诺坐在讲桌上,手指路明非的鼻子。
路明非没有料到诺诺还会主动跟人说话,心里激动,“对不起对不起,昨天不知道怎么就爆掉了你男朋友。”
教室里立刻有人嘘了起来,路明非才想起这话说得真够欠的。
“你爆掉他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诺诺耸耸肩,“到你座位上去,快开始了,监考老师是风纪委员会的曼施坦因教授,我负责收答卷。”
“哟,‘s级,你这熊猫眼去哪里做得,还挺有型。”略带善意的嘲笑,冷玖月坐在路明非的身边,看着他眼睛上的黑眼圈笑道。路明非低着头没回答,冷玖月见他没反应,也懒得打趣他了。
曼施坦因教授从旁边闪出,冷冷地扫了路明非一眼,看了一眼腕表,“全部人到齐,现在宣布考试纪律!”
“作弊是绝对禁止的,违反者会被取消一切资格!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试卷,摄像头覆盖了整个教室,没有任何死角!也不要试图携带电子通讯设备,无线电波在教室里也是被监控的!我知道你们都是天才,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比你们更加天才的人也曾在这个教室里考试,你们现在能想到的作弊手段,都有人尝试过……”曼施坦因教授抑扬顿挫,威风凛凛。
每个人的座位前都有名牌,路明非的名牌是“李嘉图·m·路”。
路明非愣了一下,意识到这就是他正式的英文名了。他抬头看见诺诺双手抱在怀里,侧过头,百无聊赖地眺望窗外。路明非想那些名牌是诺诺设的,这个世界上她是第一个叫他“李嘉图”的人,诺诺随口起的。这是个很任性的女孩,她叫他李嘉图,就一直叫。
他也侧头看向窗外,忽然发觉今天是个好天气,初升的太阳升到云层上方,阳光贴着云平铺而下,在胡桃木的课桌上投下窗户的影子,整个教室里染上一层淡淡的绯色。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可能是好天气驱散了他的坏心情,也可能是他第一次有了自己正式的英文名字。
“那就……李嘉图吧。”他在心里说。
这是他在卡塞尔学院正式的第一天,看起来是好兆头,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还能混,不禁龇牙笑了起来。
他想起还完全不知道这一届有什么新生,于是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这些学生看上去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肤色不同的脸型,一色的卡塞尔学院校服,很有几个漂亮女生,看起来赏心悦目。
不少学生们也正在互相讨论。
“好了先生们,现在不是社交的时间。如果你们没能通过3e考试,你们也就不用在本学校培养人际圈了。”曼施坦因教授打断了奇兰,“正式开始之前请关闭手机,和学生证一起放在桌角上。”
各种各样的关机声响遍教室,只有路明非没事可做,在他十八年的人生里,他只短暂地拥有过一部n96。他偷眼打量着别人的手机,有些自惭形秽,思考着如果真能通过这场考试,应该从他的奖学金里提一笔钱给自己买台手机。这时候他看见那个前面伸出一只近乎透明的手,把一台昂贵的vertu手机推到桌边。
路明非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手工打造的顶级手机,一台要卖至少几万人民币,他想多看几眼,视线却被手机的主人拉了过去。
那是个娇小的女孩,坐在角落里,背对着路明非,肌肤白得发冷。脱下校服外衫之后,穿着低领的白色t恤,一头颜色淡得近乎纯白的金发编成辫子,又在头顶扎成发髻,露出修长的脖子。整个人素得像是冰雕。
路明非心里一跳,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认识这样的女孩,十八岁前他见过的金发女孩屈指可数。
黑色的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被封闭起来,教室里的壁灯亮了起来,诺诺沿着走道发给每个新生几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只削好的铅笔。
试卷上一片空白。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这张空白的试卷出乎所有人意料,有人举起手来。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我会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曼施坦因教授说,“祝你们好运。”
曼施坦因教授和诺诺退出了教室。随着门的关闭,学生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满脸都是白日见鬼的神情。他们无法抄袭别人的答案,连试题都没有的考试,答案从何而来?
这时候,播音系统居然开始放一首劲爆的摇滚乐,michaeljackson的《beatit》。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傻了,而冷玖月已经很轻松的在空白的试卷上画了起来。
除了她还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路明非,路明非胜券在握。
路明非悄悄捋起袖子,胳膊上一排拿圆珠笔画的八张小画。这就是八道题的答案,这些抽象画实在不好记,他只好做小条。最原始的办法应付高科技监考最有效,他可以假作挠痒用身体遮住胳膊来躲过摄像头,而且销毁证据很快,只要吐一口唾沫到掌心狠狠一抹。路明非这招是跟小天女苏晓樯学的,苏晓樯把小条抄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穿着短裙去考试,监考老师知道小条儿在哪里,但是没胆量去揭穿。
他竖起那对会微微动的耳朵,果然听见了michaeljackson高亢明亮的声音下,似乎有个人在低声地吟唱着什么,像是诅咒,又像是圣咏。
“言灵·先知。”听到一半路明非就明白了,二话不说立刻在白纸上画。
“倒是没想到你还会做出来。”?冷玖月一边画着白纸,头也不抬,淡淡的说道,路明非莫名有种作弊被看穿的感觉。
突然间——
学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教室里气氛诡异。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新死了全家;有些人则在走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荡荡的,仿佛走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他什么行尸走肉;一个女生跳上讲台,在白板上不停笔地书画,大开大阖,可她没有意识到笔油早已用完了;一个妩媚的女孩高喊一声哈利路亚,满脸欢欣雀跃,翩翩起舞,看得出来她练过,舞姿曼妙,但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并不是在跳独舞,似乎有个空虚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和她共舞,她向着那个看不见的男人投去脉脉深情的目光。
学生们群魔乱舞,互不干扰,一个个自得其乐,看得路明非直冒冷汗。
世界疯了,却没带着他一起疯。
冷玖月仍然漫不经心的画着自己的龙文:“快点写,考试要结束了,产生灵视了。”
除此之外还有有一个例外,就是那个冰雕般的女孩,群魔乱舞中,只有她静静的,腰背挺直如细竹,和路明非一样正常。
正常得有点奇怪。
“按时间看,共鸣已经出现了吧?”富山雅史满脸紧张,提着医疗手提箱站在教室外,“我准备好了,如果精神冲击太严重,随时可以进去急救。”
“应该支持得住,这一批遴选的学生素质看起来都不错,”曼施坦因教授说,“对了,诺诺,我想起你3e考试的时候很平静啊。似乎‘灵视’对你而言一点都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