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梦到了那个白袍赤足别红簪的男人,以及那条看不到头尾的路,路两旁依旧是无数光的碎片。
也依然是醒梦。
男人正在无所适从般地抖手跺脚东张西望,很着急的样子。
忽然,他看到了他似的,一脸惊喜。
“呼~你终于来了……确实是他的气息,尽管早已知道,还是忍不住想要感叹,没想到他在未破道之时,就已经能够偶现灵光模糊看到如此遥远的未来一角,竟然比破道之后所能见还要远,果然世间造化,无奇不有……”
赵不雅不动声色偏移脚步,惊讶地发现可以很轻松地做到,不像上次那般怎么都转变不了方向。
然后他发现男人的目光果然没有追随着他。
他似乎又是在对着莫名的存在说话。
赵不雅试探着向他走去。
依然是近在咫尺的遥不可及,好像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男人伸出手来,摸了摸眼前的虚无,似乎正有人与他面对面,他笑问:“那一页金书,见到了?”
尽管不是在问赵不雅,他还是点点头,痛楚袭来。
在鹤风,他从天空坠落之后,他确实是见过一张破损的金色纸张的,而且那好像是李不俗的遗物,因为里面有那篇文章。
不过他不确定是不是此即彼,只是突然就因为他的话而想起罢了。
男人又问:“对于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所谓轮回只存在于传说中吧?”
赵不雅把心一横,就当他是在问自己了。
“是的,莫非真的有轮回吗?”他反问。
似乎也真的有某人如此问。
“当然有的。”男人说,“不过,前世今生会有因果联系,这种事只是世人杜撰,并不存在,一如你父亲的辩驳。”
赵不雅立刻头皮发麻浑身冒冷汗。
他到底是不是在对我说话?这么巧?
因为他的父亲周厚端确实对他说过一些反驳蔑视前世今生因果的话。
男人依旧对着面前虚无说话,“赵不雅,你知道你是谁吗?”
一刹那,他怀疑要么是自己疯在了梦里,要么就是梦里不止一个赵不雅。
多个甚至是很多个赵不雅就藏在无尽的虚无中。
男人伸手指指点点,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每一次指点,男人的眼神都会落在不同处,似乎是不经意间,还点到了自视本尊的“赵不雅”。
赵不雅悚然,因为男人着眼于自己的那一次,分明是真的在看自己。
他无比确定。
恐惧撕碎了他的理智,他疯狂往男人那里奔跑,同时声嘶力竭,“你是谁?!”
男人挠了挠头,“好吵啊……你们。”
赵不雅猛然挺直身体,醒了。
——
王柳二人的承受能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耐心等待几天,赵不雅再次醒了过来。
二人对视,从各自眼中都看出一点儿习以为然的意思。
云往单独与赵不雅谈话,他没有忌讳什么,事关成圣,容不得他不去忧心。
“能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吗?”他直白了当地问。
赵不雅却没有接话,“赵雅呢?她救了我?”
云往本来想随便搪塞一下的,比如说赵雅去游历天下了。
可赵不雅这一问,云往就知道瞒不住。
便简明扼要地把前后事说了一遍。
赵不雅面无表情,也没力气了,心累。
“又欠一个。”他呢喃道。
云往长叹一声,“暂时不要想那些,先解决你的问题。”
赵不雅泪流满面,“我看到了……”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长堤,堤后是蔚蓝无垠的汪洋。
堤上坐着一个脏兮兮的他日夜思念的小女孩儿,她手中提着剑,笑盈盈飞身而下,向“他”刺来,他只能躲,而他只要一有动手的迹象,小女孩就停手,笑看着他,任由他杀。
他下不去手。
他心知肚明,一旦出手,她就再也不会存在。
连同她在这个世界上深埋于赵不雅心底的最后一点记忆也要消失了。
可他更清楚的是,这是他唯一的成圣契机,一如每一个二境巅峰武生,都会在抵达尽头的那一刻知晓。
他心如死灰,却无怨无悔。
如果成圣的代价是忘记你,那我永不成圣。
“我可能永远不会成圣了。”他说,“就这样吧。”
云往没有继续追问,“你想好了就行。”
心涧尽头,赵不雅忽然灿烂一笑,他持剑飞奔过去,抱住了她。
她身上钻出剑气万缕,削骨蚀肉。
“你来啦?”
白骨森森的他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那颗鲜红的逐渐裸露出来的心脏跳动得欢畅,肆无忌惮。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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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头笑看着他,“小福,你长得这么高了呀。”
她却是不会长高了,就永远停留在那个惨绝的断点。
“是啊,个子越高,我就越想念你啊……既然大道要我舍弃你,那我也不愿留在这残酷世间了,我们一起走,好吗?”
“好啊。”她柔柔地说,“我们一起。”
长剑闪耀,他对着她的后背一穿而过,其势不减,连自己的心脏也扎透。
他与她紧紧相拥,无与伦比的安心的感觉久别重逢。
下一刻,汪洋如怒,拍碎了大堤,红光裂海,大道通天!
少年呆呆。
蓦然回首,她就在他身后。
“你还会离开吗?”
小女孩摇摇头,腼腆害羞。
“我知道你是假的。”
小女孩呜咽着再次点头。
“可我还是很开心。”
小女孩欢呼雀跃。
“我会在这里为你盖下大大的房子,里面好吃的好看的,都会有,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小女孩满脸憧憬。
……
云往却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只知道赵不雅已然破境,便立即着手隔绝天地,即是遮掩圣者初生的磅礴气象,以免过度充盈的源气四逸有可能伤害到青堂村民,更是为他稳固圣者境界而护持,与此同时,放声大笑,快哉快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