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黄粱一梦”在,洛云彰不可能追得上他。
但戚无忧也不敢随意操纵梦境将人推开,一次两次能用幻阵之术解释,次数多了,抱一难免会起疑。
飞离清溪城,他便用真正的幻阵隐匿行迹,寻了个俗世小镇落脚,为鬼面青年疗伤。
逍遥剑的破坏力非同一般,再偏半寸,便是神仙来了也回天乏术。
他先帮鬼面青年止住血上药,再往他嘴里塞上几粒丹丸,用灵气将其体内瘀滞的血逼出,便在房间外留下禁制,乔装一番外出打探消息。
这时节,仇仙应当已从洛云彰口中得知年前的真相。
但接连两天,逍遥仙宗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第天,兰芳君入魔并勾结魔修将洛云彰打入剑阵、残杀龙隐宗宗主、屠杀仙宗修士,还欲暗害仇仙和樊一祯的消息不胫而走。
整个修仙界震动。
仙门百家飞书逍遥仙宗询问真假,仇仙只回了一句“仙宗安好”,便闭关谢。
戚无忧在茶楼里听闻散修谈及仇仙的反应,颇为惊异。
他还以为仇仙一旦得知洛云彰的身份,又知晓是他将洛云彰逼入剑阵,便会与他翻脸,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没想到……
仇仙如此答复,是给了他解释的空间的。
可惜他有口难言,将杯中茶一饮而尽,离开茶楼,回到栈。
登上楼梯来到房门前,正要推门进屋看看鬼面青年醒没醒,忽觉房中有人,立即摸向花骨扇,却听一道散漫带笑的声音从房中传出:“不愧为方外之人,兰芳君骗得我好苦啊。”
年间,戚无忧不知从传讯符中听到过多少次这道声音。
一股电流顺着小臂蹿上头皮,整个人都僵住了。
房门被打开,抱一一身靛蓝衣袍,脸上顶着年前鹿鸣涧那张幻阵面具,正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喝茶。
抬眼望来,和气道:“兰芳君怎么傻站在外面?多年未见,兰芳君不想跟我叙叙旧吗?”
“……”
叙你大爷的旧。
自鹿鸣涧那次之后,年间,抱一还是第一次露面。
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禁咒在身,躲不过,戚无忧只好硬着头皮踏进屋中。
抱一扬手关门,从桌上的茶盘中翻过一个倒扣着的杯子,亲自提壶倒茶,然后将茶杯推到戚无忧面前。
“听闻兰芳君精于茶道,可否帮我品鉴品鉴?”
戚无忧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动。
抱一挑眉道:“怎么,兰芳君将我蒙在鼓里骗了年,如今却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
戚无忧扫过床上的鬼面青年,索性上前一步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品味片刻,说:“泡茶时的水太烫了,味道有所损伤,这种灵茶很嫩,口感特比较清爽,不宜用砂壶,下次可以试一试敞口的茶具。”
“果然是行家,”抱一笑道,“兰芳君总是能在很多地方给我惊喜,茶道如此,幻阵之术亦是如此,请兰芳君赐教,是如何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的?”
抱一似乎并不在意戚无忧骗了他的事,但他越是和善,戚无忧越觉不妙。
放下茶杯道:“比起阁下手段,我这点雕虫小技,不足为提。我倒想请教阁下,是如何瞒住整个修仙界,将洛九江和阮秋霜的儿子收做义子的?”
“天命君一言便可扭转乾坤,想藏住一个人又有何难?”抱一笑眯眯道。
戚无忧:“想要凭空捏造一本秘法,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抱一知他所指,坦然道:“自然。”
戚无忧:“……”
果然如此。
十五年前,“逍遥仙”如日中天。
洛九江更是修仙界千百年来罕见的剑术天才,竟同自己的爱妻死在了一本不存在的秘法上。
着实是,太讽刺了。
“兰芳君觉得荒谬?”
抱一似乎是不打算立即发难,以一种闲聊的语气,说道:“当年他们便是借此秘法杀了贺兰,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轮到他们尝这苦果罢了。”
怎么就风水轮流转了?
戚无忧道:“阁下所言,我不敢苟同。旁人我不知道,但是洛九江夫妇绝不是会觊觎秘法之人,他们当年参与围剿,难道不是因为贺兰盏先杀拂垢后屠云中城?”
抱一没有否认,眉眼弯着,慢条斯理道:“前缘后果是哪个定下的规矩?我只道世上之人,贺兰皆可杀,云中城和天命君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杀了贺兰,我便要他们百倍千倍还回来,恰好我又做得到,有何不可?”
“……”
合着就是“我杀你可以,你杀我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
戚无忧正要开口,却听床上的鬼面青年发出一声呢喃:“义父……”
抱一立即中断谈话,转头看去,面色温和下来。
“说了这么多,我险些忘了此行来意,还要多谢兰芳君救下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