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重要。”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就是白少爷。”
“今晚一过,至少会有三个人这样说了。”
“你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对吗,你肯定是遇上了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
我希望这和毛瑟的死没有必然的联系。”夏末转头看着我。
她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还有些伤心。
“毛瑟是个细致的男人。尽管他死了,你在他心里大概是个仙女。”我不想伤女人的心,即使抛出一些略加修饰的谎话也好过陈述事实。
特别是对待死去的朋友表现出伤心的女人,这很难得。
相较于古梅而言,她曾经是毛瑟最“喜欢”带在身边的女人。
羊皮本上记录得清清楚楚。
他们会过不下五十次面,曾在高档酒店里度过超过五十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一个女人向往一个男人的眼神,和那个男人面对镜子里的自己一样,熟悉,热烈,总能让他洋洋得意。我现在正体会着这种眼神。
我听起来确实像个仙女,她笑道,眼睛弯弯的。
一个女人对待男人非比寻常的眷恋,足够让一个男人上瘾。
这也许就是毛瑟那么喜欢夏末的原因。然而现在不是了。我扭过头去,不再看夏末。
车子沿着长长的公路行驶了很久。等到午夜的水雾让车灯聚集在距车头不过一米的地方的时候,就早已将深圳甩开很远了。
我一路沿着海湾北上,偶尔会走出车厢站在离海滩不远的峭壁上吸上一根烟,迎着海面潮湿的风遥望灯塔。我即将走过的这条路,一直以来都不断地给我惊喜。
它毗邻海岸线,蔚蓝的海水一望无际,云和海似乎只相隔一指间,大群的海鸟相互追逐,嶙峋的悬崖披着绿草做的伪装,让人很乐意将车开进海里去。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是一条只要循着海涛的声音就能前进的路,特别像安排好的,我对夏末这么说的。
我在凌晨两点的疲惫中泊车,乔躺在后座上一动不动。一个穿着雪白衬衫的男招待早就等在车旁,他躬下身子试着想将乔抱了起来,随后他趔趄着躺到了车尾的铁皮盖上。
乔大概一直醒着,被酒瓶砸出的门牙大坑足可以让男招待亮出的讥笑掉进去。
他的拳头差点将男招待的头轰出钢筋车顶。
我牵着夏末的手走进宾馆大厅里,乔一瘸一拐地走在后面。我向大堂里那个穿的像一只宫廷鹦鹉的女经理道了早安。
她屁股很翘,上衣留着燕尾,两条腿既长又细,但长着两颗龅牙。
“对你在电话里预约过的东西感到好奇,但当见到这个男人之后就不再那么想了。”女经理说。
我从她手中接过大概半公升的双氧水和大捆药用纱棉,一根长针管,一小袋药品。
“乔昨天还是个漂亮的小伙子。”我大声说道。
当我穿过空旷得像沙滩一样的大堂,路过一个种满青苔的假山,并在一个画着不下二十个女人身子的屏风后找到电梯间的时候,夏末提醒我说,那是明代画家仇英的《汉宫春晓图》。
我按下电梯间的数字按钮,脱掉亚麻长衫,手枪早就被我取了出去,露出那根栓枪皮带,腋下的汗臭味传进我的鼻孔。夏末看着我,显得有些惊讶地对我说,她曾经和毛瑟住过同一个楼层。
拉动电梯的吊绳就在头顶晃来晃去,嘎吱嘎吱乱想,我抬头望着电梯厢顶的方形灯框,一直等到电梯门打开。
乔跟在我们身后,走路时小心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就像不用再活下去。
我们一起走到过道尽头,打开了走道左边的房门,他还来不及看清楚这间犹如皇宫一样的法式套房就栽倒在地上。
这样就轻松多了,夏末说。我将乔的身体侧躺在沙发上,用毛巾将他的颈部垫高,并用另一块毛巾接住了他嘴里流出的血。
他显然已经晕厥了,当钝击在他的头骨上蓄满能量,也同时搬动了他的脑髓,幸运的是他的呼吸听起来并不怎么吃力。
“我敢说他的下半截身子好极了!”我边用纱棉蘸着消毒液清洗乔的伤口,边对看起来有些紧张兮兮的夏末说道。
“去年某些时候,我和毛瑟就住在这个房间。”夏末光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脚步缓慢,不断环视着周围的法式桌椅。
一张可以容得下至少四个人的高脚床,法蓝瓷马桶,透明的玻璃浴室,铸铁灯盏,还有一幅坠满水晶的房帘。
窗外的夜景也没有变多少,我示意她将窗帘拉上。
“不止一次。”我说,
“当我试图用湿润的眼神穿过这扇水晶帘的时候,有一股说不出的忧伤。”夏末揭开水晶帘子,在房间的正中央站了一小会。
“你在为这个担心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