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快步走上前,蹲下身把小猫抱了起来,高高举起,上下打量一番,欣喜道:“哥哥,你从哪得来的?”
“圣上赏的呗,这是海外暹罗国国主的进贡之物,就叫暹罗猫,极其珍贵,花再多银子都没地方去买。”
林黛玉亲了亲小猫的脑袋,夸道:“真可爱,这蓝眼睛可真漂亮。”
贾瑜接过雪雁奉上来的温茶,喝了两口,笑道:“总共有两只,另外一只留给晴雯她们玩了,都是小母猫。”
雪雁好奇道:“二爷,您是怎么知道它们都是小母猫的呀。”
“一看便知。”
紫娟用手指头关节磕了磕她的小脑袋,嗔怪道:“就你一天到晚问题多,你怎么就那么好奇呢?”
雪雁小嘴一撇,委屈巴巴的看着贾瑜,紫娟扶额道:“又来了,又来了,二爷一来她就这个样子。”
“来来来,我教你如何分别小猫性别,这是生活常识,必须要知道。”
林黛玉打开他伸过来的手,白了他一眼,抱着小猫,移着莲步,鸟鸟婷婷的往卧房走去,只留下一阵香风。
东城,李府。
李守中今年大概和贾政一个年纪,原先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两年前突发了一场恶疾,经过救治,命虽然是保住了,但身体也彻底落下了病根,时常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甚至数次昏厥,太医诊断的结果是:脑疾。
病情略微好转后,他拖着沉重的身体继续上值,本来是想死在任上,以报君恩,但在上官、同僚、下属和亲友的轮番劝阻下,他只得含泪上了辞呈。
景文帝听闻后,深受感动,念其为官期间尽忠职守,劳苦功高,遂赐黄金千两、宝药数味、以及手抄《诗经》一部,另特进其为金紫光禄大夫,以正二品官身致仕休养,月俸加至三十石。
金紫光禄大夫是文散官,虚衔,在国朝是正二品,多用来追封和赏赐给致仕的官员,立有功劳的、无爵位以及功名在身的农工商阶层也可以受封,比如扬州那八家盐商的家主,他们不是金紫光禄大夫就是银青光禄大夫。
李守中在丫鬟的伺候下喝完药,便坐在太师椅上看书,一个嬷嬷走进来禀报道:“老爷,姑娘回来了。”
“女儿给父亲请安。”,李纨走进来行了跪礼。
“纨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李纨坐下后,轻声道:“父亲,纹儿和绮儿已经与别人定下婚约了。”
李守中把书往八仙桌上一拍,怒道:“怎么,李氏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把她们俩许配给你那个小叔子和薛家子做妾了?”
这两个人他都极不喜欢,特别是后者,可以说是厌恶至极。
李纨连忙道:“父亲息怒,纹儿和绮儿不是说给他们俩,而是说给瑜二叔做妾了。”
李守中沉吟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他那个正房夫人身份太过贵重,纹儿和绮儿争不过,不过以他的才华和能为,以及功名爵位之类的,她们俩给他做妾也不算下嫁。”
“可不是,二叔品行高洁,精进不休,生的又极好,现如今又是一等伯又是探花的,是难得是良配,而且纹儿和绮儿对他也是一见钟情,特别是纹儿,连非他不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李守中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便随她们的意吧,我虽然和贾仲卿素未谋面,但久闻其贤名,哪天若是得了空,你把他请到家里来说说话。”
和贾瑜一样,李守中是李家的族长,有权过问和安排族中子弟嫁娶,况且他还是李纹和李绮的大伯,受其父临终所托,他要为她们俩个找个好人家。
去岁,李婶娘自金陵进都中,按理说她应该来投靠李府,而她却直接带着两个女儿投荣国府去了,起的是什么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并不喜欢不求上进,视科举读书如粪土的贾宝玉,但仔细一想,自己女儿和外孙儿在那荣国府里孤苦无依的,那太夫人对贾宝玉宠爱有加,视若珍宝,若是纹儿能给他做妻,对自己女儿和外孙儿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李氏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竟然要把两个女儿分别说给贾宝玉和薛家子做妾,听到这个消息时,他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是又气又怒,立刻让人把李婶娘叫到家里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警告一番。
关于贾宝玉,他不好过多评价,毕竟他和贾政是老亲,一些话放心里就行了,不能说出来,但那个打死人的商贾之子也配纳他李家的嫡亲小姐做妾?
纹儿给贾宝玉做妾,碍于种种原因,他捏着鼻子认了,可绮儿要是给薛家子做妾,他一定会坚决反对。
李家百年积攒下来的清誉若是因此毁于一旦,他可就没脸活着了,要么一头撞死,要么自悬高梁,省得被全天下人戳着嵴梁骨嘲笑侮辱。
可贾瑜不一样,他虽然是勋贵,但他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因为中间出了变故才弃文从武的,他以十五岁之龄,两元及第高中探花,上数一千年,无有能出其左右者,更兼写得一手极佳极妙的诗词,在国朝士林和文坛中颇有贤名,人更是温文儒雅,谦逊知礼。
他是宁国府嫡系子弟,虽然是庶出,但其母亦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他又极得圣上的宠爱,亲赐表字,与太子、晋王和北静王等一众人中龙凤交好。
那贾宝玉和薛家子跟他比起来,算了,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父亲,您看看,这是二叔写给纹儿和绮儿的定情词。”
李守中接过《浣溪沙》和《天仙子》,仔细品鉴一番,大赞道:“写的极好,妙笔生花,字字珠玑,字写的也好,行云流水,力透纸背,无愧国朝词宗之名,可流芳百世,千古传唱。”
李纨笑道:“父亲,自从兰儿拜他为师后,蒙其倾囊相授,日渐进益,族学里的李教谕夸他学问做得好,还说贾家日后再有高中者,必由兰儿起。”
想起这些,李纨就高兴到不能自已,她非常的感激贾瑜,他收兰儿做了入室弟子,尽心传授各类学问和为人处世,待人接物的准则道理,兰儿也很争气,她坚信,兰儿以后肯定也能像二叔那样考个进士回来。
李守中捻着花白的胡须,点头道:“极好,此事为父同意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纳她们俩进门?”
“父亲,您可能还不知道,二叔和林丫头的婚期在三年之后,他说了,在此之前,不会让任何一个妾室进门,况且这也与礼不合,容易受人非议和诟病,对纹儿她们的名声也不会好。”
李守中苦笑道:“为父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他这个伯爵能纳四房妾室,只是不知纹儿和绮儿排在第几位?”
李纨叹道:“父亲,二叔在两个多月前就先纳了薛宝钗为妾,纹儿和绮儿只能排在她后面了。”
“自己儿子想纳别人做妾,自己女儿却先给别人做了妾,呵。”
自神京城向东南两千五百里,江南东道、金陵府、薛家二房宅院。
吕氏和薛宝琴正守在病榻前默默垂泪,薛蝌来回的踱步,满面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