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贾瑜正在和金钏儿姐妹俩快乐玩耍时,忽的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他第一反应就是有叛军在炮轰神京城。
中场休息的晴雯从拔步床上下来,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趿着丝履,推开两扇雕窗,指着远处电闪雷鸣,乌云翻涌的天际,轻笑道:“爷,要下雨了呢”,话音刚落,暴雨便倾泻而下。
就这样下了一整夜。
翌日一早,贾瑜还趴在床上兀自酣睡,屋外红雨瓢泼,春意微冷,媚人和金钏儿打着花伞,把院子里花架上几盆被风雨揉碎的白海棠抱进屋里来,晴雯、龄官和玉钏儿则拿着银壶接取无根之水,以待来日煎茶和入药。
东城有一座高楼,上有一口数千斤重的铜钟,每个时辰都会响三次,每次撞击的次数不一样,人们可以借此确定时辰,东城内十数万人都能听得见。
“咚~咚~咚~”
巳时初刻的钟声如约而至,穿过千家万户,大街小巷,自风雨声中摇晃而来,贾瑜从清梦中转醒,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伤处,发现除了麻麻的,几乎没有痛感可言,暗赞这王济仁治皮外伤的本事真是不同凡响,他原本以为自己最少要在床上趴上五七天才能好。
听到动静,玉钏儿抱着小猫蹦蹦跳跳的跑进来伺候他穿衣服,梳洗罢,正在用早饭时,平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给贾瑜福了一礼,柔声细语道:“瑜大老爷,奶奶说今天风大,为了不让孩子着凉,请您便移尊步,到西府走一趟。”
贾瑜接过龄官递来的豆腐皮素包子,一口咬掉一大半,含糊不清的问道:“二哥他老子可下地了?”
“回您的话,二爷还没到寅时中刻就出了城,按照您的吩咐,只去了二老爷、奶奶、二姑娘和琮三爷五个人,以及一些马夫下人,刚回来没有多久。”
贾瑜点头道:“请你去稍坐一会,我马上就吃好,晴雯,给你平儿姐姐斟一盏洞庭碧螺春尝尝。”
洞庭碧螺春不比贾瑜赠送给贾政的白龙茶多多少,都是拿来招待贵客的,平时大家喝的最多的还是茉莉花茶。
平儿又福了一礼,转身去了会客厅,用完早饭后,贾瑜净了口,带着平儿和五位贴身丫鬟打着花伞,走进了漫天的春雨中,依山之榭三座三四丈高的假山被白茫茫的烟雾笼罩,成片的芭蕉叶翠绿欲滴,随风而动,几人沿着画廊,通过鹊桥,一路来到了荣国府。
王熙凤院。
姊妹们带着各自的贴身丫鬟齐聚于此,正好言安慰着满面悲戚的迎春。
尽管心里仍然有些不舒服,但事已至此,看着婴儿那黑漆漆的,无辜的大眼睛,王熙凤还是暂时的接纳了他。
史湘云夸道:“这小娃娃可真漂亮,长的跟琏二哥哥很像呢。”
探春在她香肩上轻打了一下,啐道:“这是琏二哥的儿子,能不像吗?”
史湘云也不恼,笑眯眯的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戳了戳婴儿的小脸蛋,小惜春踮着脚尖,趴在小床边,好奇道:“二嫂子,他怎么一直在睡觉呀?”
“都这样,兰小子当年生下来时吃饱喝足后就一直睡,你以前也一样。”
小惜春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薛宝钗叹道:“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这种事要是放在别的大户人家里,他现在能不能...哎。”
林黛玉没有说话,把婴儿身上的小被子轻轻往上拉了拉。
廊下的丰儿喊了一声“奶奶,瑜大老爷来了!”
众人纷纷转身看去,美眸灼灼,贾瑜穿着月白色的丝质长袍,负着手,信步而来,探春上下打量了一遍,柔荑指着他发髻上的簪子,捂着檀口直笑。
史湘云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哥哥,你怎么用树枝当簪子?”
“这是我从园子里桃树上剪下来的枝桠,亲手做的,不比那些金簪子和玉簪子好看十倍百倍?”
探春围着贾瑜转了一圈,笑着说道:“我这位哥哥与别人不一样,别人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饰品都挂在身上,项圈、香囊、玉佩、金冠、戒指、抹额、簪子、手帕、扇子、汗巾子缺一不可,他倒好,除了上朝当值时戴个紫金冠,平常打扮跟外面那些穷酸秀才没什么两样,除了袖兜里的手帕和头上的簪子,我再没有在他身上见到过别的饰品,现在更是连簪子都自己亲手做,哥哥,宁国府是揭不开锅了吗?”
大家都轻笑了起来,探春说的一点都不假,贾瑜不但不爱佩戴各类饰品,衣服的颜色也素,最常见的就是纯白色和月白色,他只有进宫或者去皇城司中司府衙当值的时候才会打扮一番,但也仅仅是戴个束发紫金冠。
贾瑜笑呵呵道:“那些乱七八糟的饰品不仅会让我行动不便,对我绝世的容颜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可是谪仙词人,身上自然要有一种出尘之气,万万不能穿金戴银,被俗物掩了去。”
几声愉快的轻啐响起,贾瑜得意道:“诸位莫要忘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是哪个。”
探春一脸的嫌弃,鄙夷道:“哥哥,你还说自己是什么玉树临风美少年,揽镜自顾夜不眠,真是不害臊。”
又说笑了几句,贾瑜和众人一一打了招呼,见迎春垂着眼帘,默默的坐在椅子上,轻叹道:“二姐姐,宽慰的话我也不多说,非是家里不救他,而是救无可救,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圣上免了他千刀万剐,留得全尸入土为安,不要太过悲伤,望你节哀顺变。”
迎春抬起俏脸,露出一双含着晶莹泪水的桃花眼,轻声道:“瑜弟,姐姐知道这些,这件事的确怪不得任何人,只是姐姐心里有些难过,谢谢你没有把大老爷的名字从族谱上革除出去。”
贾瑜点点头,王熙凤问道:“二弟,老太太说西府要斋戒一个月,让我问问你的意思,你看呢?”
“不可,姐妹们都正在长身子,连吃一个月素,对身体会不好。”
王熙凤轻声道:“二弟,你可能不知道,说是斋戒,其实很多菜都是肉做的,只是看起来是素的罢了。”
“这样有什么区别呢?莫不是只为了走个表面形式,求个心安理得?”
王熙凤点了点头,贾瑜说道:“随你,以后这种小事不必跟我说,你现在和三妹妹管着家,你们商量着来就行了,对了,我之前倒是疏忽了一件事,从今天起,让二姐姐和你们一起管家,多教教她,让她给你们俩打打下手。”
探春笑道:“哥哥,早该这么做了,二姐姐将来也是要相夫教子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要相要教也是在家里,她嫁出去我不放心。”
迎春抿了抿樱唇,看了贾瑜一眼,低下臻首,薛宝钗握着她的柔荑,柔声道:“二姐姐,瑜儿之前说过,你的事你自己做主,哪个都强迫不了你。”
贾瑜走到小床前仔细的看了看熟睡的婴儿,确认的确是贾琏的种,转身问道:“名字你们都想好了吗?”
王家的女子都不读书,王熙凤也不例外,她大概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因此她的屋里更没有书案。
林黛玉她们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就放在外间的茶桌上,史湘云笑道:“想好了,我们快写出来吧。”
“争取中午前就确定下来,下午我亲手把他的名字写进族谱。”
来到外间,众人围坐在茶桌边,各自落笔把名字写了下来,王熙凤好奇道:“林丫头,这是个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