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俱是一身新衣,个个喜气洋洋,笑逐颜开,在宁国府里做下人是世上最幸福和最幸运的事,两位主子和善大方,从不朝打暮骂,月钱高,吃穿用度好,府里喜事不断,一言不合就发喜钱,贾瑜中会元发过、中探花发过、被封一等伯发过、官至正三品发过、荡平倭寇发过、储君登门发过、逢年过节发过,这不,林黛玉这次被景文帝封为万年县主,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足足六个月的赏钱。
而且还包办婚姻,按照府里的规定,年满十八岁的小厮可以和府里的二等丫鬟成亲,生下孩子后就变成了家生子,只要不犯下大错,一家人可以世世代代在府里做下人,安稳又舒适,这比什么都强。
五间兽头大门敞开着,喜迎四方来宾,镌刻“敕造宁国府”五个鎏金大字的蓝底牌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两只石狮子被擦的锃光发亮,台阶可以倒映人影,这次确实是大操大办,除了开国一脉的武勋,贾瑜还以林如海女婿的名义给廉政院肃政使房瑄、御史台御史大夫蒋敬、翰林院侍读学士曲靖、大理寺少卿张长清、詹事府少詹事杨毅等人全部拜送了请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身居高位的大臣,也不在乎会有人借机弹劾他身为武勋却公然结交文官了,他只想好好为林黛玉庆祝一次。
除此之外,锦衣卫百户以上的军官全来了,还有国子监和扶云书院的人。
登门祝贺的达官显贵和亲朋故旧如同过江之鲫般络绎不绝,大门口的空地停满了五颜六色的轿子,贾芸领着几个小厮抬来一大筐铜钱,往街面上抛洒,几十个扎着总角的小孩子抢的不亦乐乎,欢声笑语和爆竹声直冲天际,非常的热闹。
贾瑜带着贾政、贾琏、贾琮、贾环、贾兰和贾菌等人在大门楼下接客。
“贾大人,恭喜恭喜啊!”
“贾指挥使,可喜可贺!”
“贾司业,下官给您道喜了。”
“没想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吃你的一顿东道,公台,你说是与不是啊?”
蒋敬对房瑄戏谑的话充耳不闻,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快要举世皆敌了,一个廉政院,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你凡事一定要留个心眼,出门时多带点人护持,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提防有人会对你不利。”
“狗利国家生死以,启因祸福避趋之!让他们来杀吧,大丈夫有何惧哉!晚辈誓要与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蛀虫和硕鼠斗争到底!”,贾瑜语气沉重,目光坚定。
“贪官污吏永远都是杀不完的,杀了一批,下一批很快会补上,不过你能有这份志气,老夫很是欣慰,圣上说的没错,你确实是胸怀治国辅政之才的无双国士,如海能有你这样的乘龙快婿,死而无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
贾瑜郑重的给蒋敬躬身一礼,暗自感慨道真是人以类聚,自己岳父的这些朋友无不是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好官,这才是一个政权,一个民族真正需要的。
贾政把文官们引到天上人间,贾琮和贾环负责招呼锦衣卫的人,贾琏则负责接待武勋们,贾瑜和牛继宗以及柳芳等人见了礼,快步迎上前,躬身道:“院长,诸位先生,学生有礼了,好久不见。”
庞授捋着花白的胡须,笑道:“那四句箴言总结的好啊,托你的福,我们扶云书院名气大噪,如今已经成为京城第一书院,仲卿,你真让老夫感到惊艳呐!”
正说着,陈淳和刘循来了,庞授又对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知府兼嘉议大夫大加赞赏一番,告戒他要忠君报国,体恤百姓,不可得意忘形,自甘堕落,待贾兰和贾菌把他们请进去后,刘循方才叹道:“也不知道伯宣在麟州府怎么样了,我一个多月前给他写了一封信,到现在还没有回。”
贾瑜安慰道:“别担心,他应该是太忙了来不及回,或者是关外雪大,道路泥泞不堪,信使寸步难行,如果月底还收不到回信,我会派亲卫去探查一番。”
“唉,子雅在开封,伯宣在麟州,也不知道我们五个什么时候才能再宿醉一次,我很怀念书院旁边的小酒馆,他家自酿的春酒特别好,不知道那掌柜的还在不在。”
“聚散不由人,但总归还是会有机会的,彦章,士明,晚上留下来用饭,我把我的夫人介绍给你们认识,咱们是通家之好的生死兄弟,早应该如此做了。”
聚仙阁。
太子妃白氏做为全场身份最尊贵的人,当仁不让的坐在左边的太师椅上,一番谦让后,北静郡王府太夫人安氏坐到了右边的太师椅上,左边的主位依次坐的是晋王妃、齐王妃、楚王妃、东平郡王妃、西宁郡王妃、南安郡王妃、再往下就是以贾母为代表的八公府的国公夫人们了,她们身后各自站在一个或两个孙女辈。
贾母身后站的是王熙凤、李纨和元春,这三人一个是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奶奶、一个是唯一的贞节牌坊、一个是二房嫡出的大孙女,这样安排倒也算合适。
右边客座上依次坐的是侯夫人、伯夫人,再往下的子、男和将军夫人则坐在后面的两排椅子上,像薛姨妈和李婶娘这种一没有诰命,二没有地位的客居亲戚,别说是坐着了,她们连站着旁听的资格都没有,为了避免尴尬,这两位只能和卜氏、吕氏、娄氏等人到内厅的小客厅去坐,薛宝钗、史湘云和三春她们也在里面。
满堂的女人们此起彼伏的恭维着白氏,因为这位是未来的皇后娘娘,现在讨好和混个脸熟准没有错,白氏澹澹的笑着,看向正在和理国公府太夫人张氏交谈的贾母,王熙凤见她浑然不觉,小声提醒道:“老祖宗,太子妃在看您呢。”
贾母连忙站起身,白氏看了看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元春,意有所指的问道:“老封君,您这位孙女年龄实在不小了,可打算什么时候出嫁?”
“回娘娘的话,这件事族长和她父亲已经安排好了,正在询问对方的意思,若得了他家的准信,年后就嫁过去。”
“哦?却不知是谁家?”
贾母答道:“金陵甄家。”
白氏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笑道:“原来是他家,倒也是个门当户对的良配,贵府的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我们女儿家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个好人家。”
元春迎着好几十道意味不尽相同的目光,走上前跪下来给她磕了一个头,然后走回贾母的身后,低下头继续沉默。
“臣贾瑜,领万年县主林黛玉,求见太子妃娘娘!”
太子是储君,太子妃是储后,臣子见到时得跪拜,私底下可以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但公共场合必须要恪守礼仪。
得到应允后,贾瑜方才牵着林黛玉信步而入,恍如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诰命夫人们齐刷刷的看过去,晋王妃梁氏夸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二人先跪下来给白氏磕了一个头,接着挨个的和诰命夫人们见礼,一圈下来,已是正午,接下来便是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时间了,宾客们吃的满嘴流油,喝的昏天黑地,宁国府酒窖里珍藏的两三百坛陈年佳酿无一幸免,做菜的厨娘们和传菜的族人们忙到四脚朝天,贾瑜无可避免的被灌了几十盅酒,直到摇摇欲坠,东倒西歪才躲过一劫,陪酒的贾政、贾琏和贾芸喝到不省人事,被下人们抬了回去。
荣国府,贾宝玉院。
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和数墙之隔的宁国府形成了鲜明且残酷的对比。
曾几何时,此处也是熙熙攘攘,门庭若市,因为金钏儿的事,贾瑜在大庭广众之下扯碎了贾宝玉的遮羞布,姐妹们便再也不往这地方来了,下人们,特别是自诩有几分姿色的丫鬟更是不敢靠近,不仅是怕被调戏后没有人做主,落得个被撵出去许配给老鳏夫的悲惨下场,更多还是有了新的目标,她们已经打心底里看不上不中看也不中用的贾宝玉了,她们现在的白马王子是背靠大树,事业蒸蒸日上,前途不可限量,长相也很不错的贾琮。
对于习惯被簇拥、被讨好、被追捧的贾宝玉来说,这个打击无疑是极其沉重的,他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死寂,喜欢的人全部被贾瑜给拐走了,连陪伴他好几年,夺走他处男之身的首席贴身丫鬟袭人也让贾瑜给赶了出去,一个都没有给他留。
茜雪忧愁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贾宝玉,幽幽的叹了口气,秋纹让婆子把凉掉的饭菜端到厨房加热,愁眉苦脸道:“二爷从昨儿晚上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你再去好好劝劝他吧,他要是饿坏了,老太太可不会放过我们的。”
佳慧小手里捧着一把铜钱,蹦蹦跳跳的跑了进来,小圆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高兴道:“姐姐,快去东边抢钱呀,瑜大老爷让人撒了好多呢,去晚了就没了!”
怕刺激到贾宝玉,秋纹咬着牙走上前,一把将她小手里的铜钱打落,啐道:“蛆了心的小蹄子,拿着你乞讨来的钱到东府过去,别来这里找不自在!”
佳慧一声不吭,红着眼眶蹲下身把每一枚铜钱都捡起来,这个和小角儿差不多大的小丫鬟早已经过了爱哭鼻子的年纪,受了委屈只会默默的承受,只因为不会有任何人在意她的感受并且给她做主。
贾宝玉从卧房里走了出来,他披头散发,脸色发青,双目无神,身上只穿着一件寝衣,自言自语道:“我刚才梦见太太来接我了,舅舅也来了,你们赶紧给我找副棺材,让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话音刚落,他“啊”了一声,张口喷出一道又腥又臭的黑血,仰面摔倒。
“二爷!”
“快去通知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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