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见外了,左大哥与府上何等关系。我与左大哥生死兄弟,替府上办事是应该的,若是做的不好,二太太也无须客气,随意处置就是。小可绝无半分怨言。”周贵的脸上东一块西一块地涂着药膏,嘴唇上的肿也没完全消失,话说得到是十分诚恳,就是模样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滑稽。
沈夫人看周贵的眼神含着藏不住的可怜,“还真不是什么客气话,是确确实实会让周家大哥受委屈的。”
“二太太此话怎么讲?”因为说话而扯动了嘴角,立刻有一丝丝痛窜上了周贵的神经,让他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
“事情到也不复杂,左右不过就是佃户一家的事罢了。”
一听是佃户家的事,周贵来了精神,连忙问道:“二太太终于觉得事情真有蹊跷了?”
“蹊跷是一直都有了。”沈夫人道:“只不过有太多的可能。总得一一筛查过了,才能看出蹊跷的出处在哪里吧。”
“二太太这意思我听不太懂。”周贵这话到真不是在装傻,是真的没听明白沈夫人话中所指为何。
沈夫人略略笑了笑,又把话说得明白了一些,“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周家大哥可莫恼。你一心为了秦家好,这心思自是可鉴日月,但那古先生自从到了秦家以来,所行所作也没有过半分的错处。真要论这好心,他到也真不输你。”
呵呵呵,出卖主人这一件事确实挺“好心”的。周贵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还得装作糊里糊涂地问话,“二太太是说佃户之事,古先生没有错?”
“非但无错,还有功劳。”
“是吗?”周贵不屑地撇着嘴角,“那古先生可真是辛苦了。”
周贵这脸色明显是不相信且对古先生十分的不满,想来还是那被抓的伤口和被打肿的嘴唇在隐隐作痛,这余恨恐怕还未消。
“古先生是辛苦,但周家大哥更辛苦。这些我和大少爷都是清楚的。”沈夫人又弄了顶高帽子给周贵带上。
“不敢言辛苦,唯愿大少爷和二太太明白,就是我的造化了。”周贵当然也得说些好听的。
“既然都是为了家里好,两位若还是这样置气,相互不理睬的,岂不是正如了那等坏心人的心意?”
这下周贵听得明白了。“二太太的意思是要我去给古先生赔不是?”
沈夫人连忙摆摆手,言语温和地说道:“哪里敢让周家大哥做这样受气的事。我和大少爷在糊涂也知道,一碗水须得端平的道理。”
“那就是让我和古先生握手言和了?”周贵又道。
“正是。”
“咳、咳,”周贵立马大度了起来,“我自是不敢与古先生较真的。这什么被抓、被打的,就当是流年不利又加上未翻黄历,出门摔了个大跟头好了。从此后,不提也罢。”
“周家大哥想得开就好。男子汉大丈夫,胸中装得自是天下,这种小事实无需介怀。倘若斤斤计较,反到失了江湖儿女的豪情。”沈夫人跟着送上了一堆及其悦耳的好话。
“那是自然,”周贵听得舒坦,大气地一仰头道:“想当日我与左大哥对付秦少权那些狗腿子之时,情况是何等凶险,全是真刀真枪,拿命相搏的。古先生这两下,对我来说不过如同小猫、小狗挠了挠痒痒而已,比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算得了个什么。”
话都说到这里了,沈夫人觉得也应该点下正题了,“周家大哥既然有如此胸怀,想必也就不会计较与古先生连手去追查佃户一家的事了?”
什么?周贵没想到沈夫人竟然在这个地方等着自己了。说实在的,要周贵立刻和古先生和解还真的就挺为难的。但这大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想要改口也没办法改过来啊。周贵挠挠头皮,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沈夫人了。
“这胸怀归胸怀,情况如此急迫,心情受影响也是难免的。”周贵的沉默自然映在了沈夫人的眼睛里,“但佃户家的事却是拖延不得的。古先生那边有大少爷在,必定是没什么好担心的。如今,就指望着周家大哥释怀了。再怎么样,你找人和处理这种事情的本事可是比古先生强得多。只是,一者这古先生是最初发现佃户一家的人,了解的情况到底较我们都多一些。二者,古先生查看痕迹的能力虽然不强,但这手段也是不弱。在外面行走多风多雨的,指不定那个地方就能用上古先生的本领。再就是,纵然古先生半点能力都没有,这个跑个腿、送个信总是能办到的。两个人出外到底要比一个人在外方便一些。你说是不是啊,周家大哥?”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该道的辛苦都道了,该给的面子都给了,连台阶沈夫人都铺好了。周贵若还要执拗,就真是显得小气还上不得台面了。
于是,周贵一拍胸脯,再次大度开言,“二太太放心,我岂是那等小鸡肚肠之人。古先生就算有再多的错,我也就只看着大少爷和二太太罢了,当没听见也没看见。至于,两位吩咐之事,本就是我的责任,那有推脱之理,只能是尽心尽力才是本分。否则,不要说枉吃了府上一碗饭,它日更是无有面目见左大哥的。”
事情已妥,沈夫人眼带欣慰的笑意看了一眼周嬷嬷,“周家大哥真是性情中人,爽快得很。那里是古先生能比的,这事上还真就只能看周家大哥的本事了。”
“是啊。”周嬷嬷心领神会地接上了沈夫人的话,“左公子的兄弟哪里会有错的。不过,太太这话也就这里说说好了,若真传了出去,只会给周家大哥添麻烦的。”
沈夫人和周嬷嬷的话里有几分真心,周贵虽品不出来,但这好听的言语总是让人倍感舒畅。
这一刻,周贵还真就觉得通身清爽,兴致无比高昂了。但,同时,他又一次看清了一个事实,对于自己的主人秦少原来说,沈夫人端的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对手。
虽说在来秦家之前周贵也未敢小看过沈夫人,但还是在真正接触了众人口中的二太太之后,周贵才领会到了这位深宅贵夫人的可怕之处。
周贵明白,自己以后行事是万万不能有一丝的大意,须得谨慎之又谨慎,一粒一毫的错处都是不可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