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巳时左右种师中的左军与中军开始接敌,两军由行军状态转换为列阵状态,与阿离士罕、蒲察的骑队僵持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开始了无比艰难与憋屈的转移。
种师中骑马游走各处,反复给士卒鼓气,顺带检查指出疏漏之处。
“苍天为鉴,某但凡还有一口气在,必定带着儿郎们走出这片死地,此刻切记不能自乱阵脚!”
“行军要稳,两侧把盾牌、长枪扎严实了。我军还有一万五千人,女真人觑不到空子必然不敢冲阵。”
“统领、指挥与都头分段指挥,队伍如一字长蛇,出了岔子前后难免应对不及,各级军将要把担子担起来。”
“看准敌势,弓弩分批使用,箭雨要绵密,不要让金军找到机会。”
他须发斑白,行至各处一遍又一遍地做出提醒,话音由沉稳慢慢变得沙哑,但眼神始终透着坚毅,给了士卒们莫大的信心。
在中军接应下骑兵终于退了下来,王从道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猝然一战骑兵损失近两成,给了他极大的震撼。虽然金军损失也不小,但金军占据主动,散落的伤员还有接受救助的机会,而宋军的伤员却再也回不来了。
种师中安抚了几句,下令把骑兵以都为单位分散安置在步阵两侧,而后一万多战兵顶着金军骚扰一点一点变阵——刀盾兵和长枪兵在外侧组成方阵,弓弩手于内侧列队行军,散骑在步卒两边游走,在金军的环伺和骚扰下逐渐拉直成长达三四里的纵队往东北方向慢慢挪去。
割肉的时刻也无可避免的开始了。
张逵主动担起了断后的重任,作为老将,自然明白落在队尾的士卒心中的担忧与恐惧,因此把指挥位置放在了队伍的末段。他特意骑上高头大马,尽量让后面的士卒都能知道他的存在。
金军都是老练的猎手,追亡逐北本是拿手好戏。三千多骑被拆散成十多队,面对宋军骑兵小队的反击和弓弩手的怒射也要拼命靠近实施骚扰,意图把死亡的恐惧传播至各处,引起宋军的溃散。
左军后段更是打击的重点,金军顶着箭雨一队一队反复冲上,步卒被骚扰得几乎寸步难行,而前方受到攻击的位置则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中后两段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脱节,连同张逵也被隔绝在了后面。
金军趁势而入,企图聚集兵马进行围歼,好在前面领兵的统领察觉到了危险,传令前方暂缓脚步,而后带队厮杀解围,才在虎口中将张逵和被围攻的数百人接应出来。
后队减员上百人,聚在一起的轻重伤员近半。重伤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带走的,他们也清楚自己的命运,看着张逵的为难,有人艰难地开了口,“大人,俺是原州开边寨的王大,大人给俺留把刀,俺留下来跟金狗拼了,只求大人回到西北给家里带句话,就说俺王大死在了战场上,没丢祖宗的脸!”
“大人,俺也是原州开边寨的,俺叫张顺......”
“大人,俺是原州西壕寨的......”
......
张逵一一记下各人名字,心中五味杂陈,脚步仍然没有移动半分。
“大人,求你了,带着兄弟们快走吧,俺们西军总得留下点血脉!”
扫视过一张张强忍剧痛略显焦急的面容,张逵老泪纵横,他刷的一声拔出腰刀,在左掌上划过,鲜血滴滴答答滴落下来,他举起了左手,放声起誓,“某张逵今日立誓,回西北之后必厚待诸位兄弟家小,若违此誓,天亟之!”说罢手背往脸上胡乱一抹,头也不回地往北赶去。
头顶阳光炙烤,四侧金军环伺,种师中率军走得极为艰难。未时左右,金军的骚扰明显弱了下来,可能是天气太热,金军不耐暑热,也有可能是战马力竭,毕竟双方已经纠缠了几个时辰。
种师中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命令麾下加速行军。宋军从早至午滴米未进,此时已是饥肠辘辘,换在平时早已怨声载道,但此刻为了一丝逃生的希望,有志一同的闭紧了嘴巴快速前进,而金军则聚在了一起隔着数百米缀在后面。
地势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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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开始有了起伏,地面也变得崎岖不平,疾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接近了山地边缘。
“种帅,前面便是杀熊岭?”参军黄友出言相询。
“不错,往东北再行五、六里便有小道入寿阳西侧山地,进了山便可喘上一口气了。”
形势似乎终于有了转机,但身后的金军动了,他们放弃了骚扰,全军往东北方加速驰去。
种师中几乎瞬间便明白了金军图谋,急忙令王从道集合所有骑兵前去阻拦,而后命令张逵率左军断后,自领战力相对完整的中军上前打通通道。
宋军骑兵与金军骑兵一部相互撕咬着一路往前,中军步卒在后紧追不舍。到得近前,却见金军弃马步战,已经占据了两侧缓坡封锁了山口,一场惨烈的步战攻防随即展开。
“传令,全军休整半刻,随后发起进攻!”
累的气喘吁吁的士卒喝上一口水,然后抓紧时间休息;种师中则召集中军的几位统领布置进攻事宜。
“情况紧急,娄室与银术可旦夕便至,趁金军立足未稳全力进攻,刀牌和枪手顶在前面,弓弩居后压制,务求一举击溃。”
女真骑兵冠绝天下,去掉坐骑自然也不弱,而重箭作为金军的首要杀伤手段,在这场防守战中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进攻的号角声刚停下,数以千计的宋军人马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朝金军扑去。金军射技惊人,又占据高地,要想减少伤亡,就必须以最快速度接近展开肉搏,黑压压的步卒猫着身子跟在刀盾手身后奋力前冲,两军距离快速接近。金军仗着地利率先开始吊射,密集的箭雨带着劲风扎入进攻人群,宋军的伤亡开始快速增加;而宋军弓弩手由于落在最后,战斗前半段几乎单方面承受伤亡。
硬生生扛下几轮箭雨,两军开始短兵相接,见此情状,后方观战之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眼见生路就在眼前,击溃金军就能逃出生天,宋军鼓足了最后的余勇,与金军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