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后世人,力所能及的发明创造那是必须要做的。臆想之中当然是火器最好用,有把好枪在手,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当然,这些也仅仅是臆想。脱离社会的工业技术水平去搞发明创造,再好的想法也只是建筑在虚妄之上的空中楼阁,而且还有被人当成疯子的可能。
充分弄清楚了当前的现状,王璞列了一分攻关的清单,滑轮弩、高度酒赫然在列,黑火药这类的还要往后靠靠,目前所在的这个地方根本没有配制的物质基础。
他目前所用的弩来自于闵瘸子,做工相当精良,唯一的缺陷在于闵瘸子年老力衰,弩的力量不够,上弦方便近战很犀利,用于军阵远射则力有未逮。军中常用的步弓力量多在一石左右,面对披甲骑士,除了射速上的优势杀伤极为有限;而踏张弩和腰张弩能及远能破甲,但上弦费力射速太慢。考虑弩的实际有效射程和射击频率,训练有素的骑兵可以利用两轮射击之间的装填间隙迅速冲到军阵近处,破坏弩兵阵型,给弩手造成杀伤。而传闻中威力极大的神臂弓,由于制作不易管束极严,西军中配发的都不多,怀戎堡当中更是一件没有。
然而王璞是用过设计更科学的现代弩的,除了材质更结实轻便,滑轮的运用极大降低了上弦难度,如果在军阵中推广,对军阵的远程输出会有质的提升。而且就阵战来看,灵活采用叠射战术也可以进一步弥补射速的不足。
弩的主体结构包括三个部分:臂、弓、机,这些构件对于老练的匠人来说制作不成问题。有宋一代军中大规模使用各式弩弓,也为制弩技术的普及铺平了道路,而他要做的只是借鉴现代弩的设计思路,融入到当下制作样式之中,最重要的是加上两组滑轮和一对踩踏上弦的脚蹬。
原本想要加上偏心轮的设计,只是这样的精细构件在当下的手工条件下打制困难,难以量产普及,而滑轮组理论上省力一半,实际扣除摩擦等诸多因素也有三到四成的省力效果,从实用价值上讲已经足够了。超前一步是天才,超前三步是疯子,他不想被人当作疯子看待。
正当王璞费力绘制滑轮的三维和剖面图时,这段时间屡屡跟在身边的两个小跟班如期而至。韩靖的两个小子也不认生,进了房间看见埋头用功的王璞,便有些好奇的围上来,还是老大韩文煜有些见识,“王叔,你这画的是弩?”
王璞应了一声没有理他,继续工作。
韩文煋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眨了眨,极为认真地说道:“咦,这真是弩吗,画的好难看!爹爹说王叔的字写得丑,画也这么难看,进学的时候肯定没少挨先生打手板。”
王璞气得脸都绿了,放下手中的炭笔,一把把老二捞到怀里,脸上装出恶狠狠的样子,“韩文煋,皮痒了是吧?昨天教你的功课都学会了?”
韩文煋就势扶住王璞双臂坐在他的腿上,丝毫没有露怯,“王叔可以考校,答错了打手板。”
“那好,4+5是多少?”
“是9。”没有一丝犹豫。
“嗯,不错!那11+12是多少?”
韩文煋愣了愣,“呃,这个俺还没背过。”接着开始低着脑袋数手指,折腾半天也没得出答案。
王璞把他放到地上,指了指一边的床铺,“韩文煜,你带着他学,等我忙完再检查。”
韩文煜、韩文煋两兄弟上了私塾,一个山羊胡的老秀才每日教授半天《太公家教》、《千字文》之类的东西,这些王璞不感兴趣,但韩靖正式提过让他帮忙指教一二,他也就顺势教些数学启蒙的东西。老大的进度稍快,已经从加法进入了乘法,老二还在跟加法口诀表较劲。
花了一下午功夫,总算完成了草图,原本打算把两个孩子撵回去,好去找堡中的军器匠人探讨一二,可两个孩子死活不愿,如牛皮糖一般黏在身后,王璞也只能无奈地带上他俩。
为了便于统一管理,宋朝设置军器监管理举国兵器研制,各州都作院依据下发的制程掌造兵器、旗帜、戎帐,沿边堡寨则维持一个小规模的兵器作坊负责日常维修和部分兵器打造事务。
怀戎堡兵器作坊有制做刀枪弓弩和甲胄维修的工匠二十余人,负责人蔡庭,一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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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巴交的匠人,见到王璞带着两个孩子进来,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迎了上来。
王璞制止了对方行礼,把手中的草图递了过去,“蔡师傅,你看看这个东西能不能做出来?”
蔡庭用前襟擦了擦手,接过了图纸,“大人是想制弩,只是这弩看起来好生奇怪,不知弩臂两端的这两个物事有何用处?”
王璞把滑轮的用途稍加解释,老工匠显然还是不明所以,“大人这般说法倒是颇为新奇。军中制弩,以桑木为身,檀为秢,铜为马面牙发,麻绳扎丝为弦,一切皆有形制。大人这弩看起来有些不同,但打制并不困难。这两个圆形物什先制模,而后以铜打制,再打磨圆滑。只是这弩身各处尺寸全无,小人只能各式做上几把,观其效力再定下形制。”
王璞连连点头,遇到行家就是好沟通,他再度建议可以把弩臂做得更厚实一些,多做几种尺寸出来,到时挑选出合适的,并反复强调,此物为堡中机密,图纸和成品不能散布出去。
把两个小的送了回去,顺便跟韩靖闲聊几句。韩靖左右看了几眼,左近都没有人,才悄悄跟王璞说起一事,“你嫂子知道你孤身一人,便自作主张张罗着给你说门亲事,人也看好了,醉香楼李掌柜家的闺女,今年十六,是个好生养的。”
王璞吃了一惊,“三哥,以前霍骠骑说过‘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也深表赞同,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就要开溜,却教韩靖一把抓住手臂,疑惑的看了又看,而后恍然出声,“你这是瞧不上人家闺女吧,还整些托词糊弄俺!”
王璞嘿嘿一笑,朝韩靖竖起拇指。
韩靖也就哈哈一笑,“那就作罢,等你嫂子再好好寻摸寻摸。”
随后几日,王璞又去军器作坊观摩了几次,蔡工匠果然没有假手于人,把自己关在房中,动作也挺快,不同尺寸的弩臂已经做好了几张,一些小的弩机构件也在打制。蔡庭与王璞再度交流了一些看法,而后有条不紊地往前推动,他也就可以放下心来再做一些其他事情。
大约又过了几日,王璞和秀才两人提上几个陶罐兴冲冲来到韩靖住处。两人各自有一摊子事,此次联袂前来,特别是两人脸上不加掩饰的骚包表情让韩靖颇为诧异。
“你们这是有事?不对,手上拎的是酒!”他是好酒之人,陶罐散发出来的酒香明显勾起了肚中的馋虫,上前两步从王璞手中接过一罐,口中兀自在说,“王兄弟,这次可不是俺自己要破戒,实在是你们两人撺掇所致!”
拔开木塞迫不及待就往口中猛灌一口,随后噗的一声喷了一地,咂了咂嘴,面现不可思议之色,“哪来的烈酒,竟然如此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