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西亚做了一个噩梦。
或者不是噩梦。
他揉着自己的额头,右眼深处传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忍受的痛苦。他的大脑像是被人劈成两半,脑浆和血水喷涌而出,而他的右眼则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一副画面:
披着黑斗篷的青年敲响他的房门,一轮圆月高悬在漆黑色的天鹅绒幕布上,青年的影子在地面上拖得很长——那阴影出显露出一个环抱纠缠着巨大触手和肉瘤的生物,他们在碎石地面上蠕动着,而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石子就像是庞然巨物上不断眨动着的一只只眼睛。
医生骤然清醒过来,痛苦地用手掌用力按住眼眶,仿佛这样就能稍微使疼痛缓和。
就在这时,他听见自己位于首都科利罗区183号公寓的大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有节奏的响声。
加西亚惊恐地瞪圆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帘未遮挡住的缝隙处。首都星的夜晚寂静平和,星子们在空中闪烁着光辉,澄澈地照耀着大地。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粗声粗气地问道:“谁啊?大晚上的有什么事?”
温蒂抱着自己的兔子玩偶坐在乔伊斯老宅的地下室里,双目呆滞,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打击。
雪莉就站在她身边,看着灰发黑肤的少女一直在发呆,过了很长时间才说道:“你哥哥不愿意回来。”
温蒂的眼眸僵硬地转了转,她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我只是想要和他谈一谈,但是他被带走了。”
“……在你们出动了军队之后?”温蒂露出讽刺的表情,她拎着布偶站起来,“你们真的这么重视他?就因为那腿里面的一小块神骸?”
雪莉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她的眼神却很亮:“你果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我说过你不能再动用那种力量了……到底是睡眠还是画像?现在任何有图片出现的地方你都可以操纵吗?”
温蒂金黄色的竖瞳定定地看着她:“猜去吧,雪莉,我才不会告诉你。”
“那是为了你好。”
“虚伪。”温蒂唾弃道,“丑陋。满口谎言。你的愧疚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你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但是为了你自己你可以牺牲任何人。”
“……你怎么看待我这无所谓。”乔伊斯子爵说,“你见到你哥哥了吗?他到底和什么东西在一起?”
“我不知道。”温蒂这次回答的很干脆,“我见不到他,他被保护起来了……或者被囚禁起来了,随便你怎么说。任何人使用任何手段都不能越过同意与伊戈尔沟通,我上次在伊戈尔梦见的画像里面出现,已经令祂警惕起来了,再这么做的话你们很可能激怒祂。”
这么说着,女孩儿吭哧吭哧地笑起来,“你们要怎么办,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清楚还能怎么应对?”
“你用了祂……你难道不担心伊戈尔吗?那很可能是邪神的某一位化身、或者是祂一部分力量在宇宙中的投影,我们甚至认为那正是宇宙中的威胁陆续苏醒的前兆。”
雪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就是为此而存在的,就算你不为其他人的安危担忧,那么伊戈尔·苏利文呢?你觉得他会有什么样的待遇?”
温蒂暗中捏了捏自己的手掌心。她面不改色地说:“我只知道哥哥在你们这里不会遇到好事。”
“……”
灰发女孩儿目送着身材高挑的Alpha无功而返的背影,忍不住沮丧地塌下肩膀,而后愤怒地锤了一下身前的金属水管。
她当然无比的担忧自己哥哥目前的处境。
但是——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哪怕取代她脊骨的那根神骸增强了她的力量,温蒂依然面对着无法逾越的高峰。守在伊戈尔·苏利文身边那位不知名存在就像一条守护着自己财宝的巨龙,无声无息的遮挡下任何人对于那份宝藏的觊觎。
问题在于,祂究竟是如何看待哥哥的?
温蒂出神地想,再珍贵的玩具一旦失去了兴趣,还不是会被弃如敝履。
她揉了揉手里的兔子脑袋,将它和之前别在刘海上的发卡摆在了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正在度假的亚尔普莱港市医院院长加西亚、也是伊戈尔的老朋友,正窝在自己的安乐椅上,略带惊恐地用余光打量盥洗室里那道身影,然后小声对伊戈尔说道,“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以提前说一声。”
暖橘色的灯光映照在磨砂玻璃上面的毫无疑问应当是人类的身影。
但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想想看,某一天无风无月的夜晚,你的房门被敲响了,走进来的是你多年来只见过一面的、还在被国家安全局通缉的老朋友。你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脱的,也不知道他如何在逃亡过程中还能表现得这么自在、甚至看上去过的不错。
而在他身边,跟着一个披着黑斗篷,面目模糊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