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在接近门口的地方对视了一会,不过温蒂比伊戈尔矮了两个头还多,不一会儿伊戈尔就觉得她仰着头看人怪累的,于是拖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顺便示意温蒂也坐到床上:“发生了什么事?”他温和地问道,“我可以帮忙。”
温蒂看着棕红色的地板,半晌才说道:“哥哥以前都不这么讲话。”
伊戈尔有点好笑地问道:“那我是怎么说的?”
“现在有点像。”温蒂说,“更活泼、更轻松。”
“……”
她转移了视线,忧心忡忡地看着伊戈尔腹肌的位置,刚才青年洗完澡还没穿衬衫、滴着水的肌理看得分明。那里有一道狭长的陈年旧伤,横跨了整个腰腹,看上去简直像腰斩一样。
不过等开口之后,温蒂却没有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之类的问题——她已经在星网上了解的更多了(雨果功不可没),听到亲人亲口讲出来不过是徒劳地揭开伤疤而已,抱头痛哭显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她觉得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都很没必要、很突兀、也很令人难过,所以她立刻换掉了话题:“哥哥昨天晚上和神明大人出去了?”
这是她跟艾丽卡学会的称呼。
小邪教徒倒是没有主动宣传什么,艾丽卡其实对任何信仰不同的人都很有礼貌,不过她无意识散发出来的狂热信号实在太恐怖了。
“是。”伊戈尔说,“你怎么醒的这么早?做噩梦了吗?”
“我腰疼。”温蒂神色萎靡,“那根骨头总是有排异反应……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伊戈尔点了点头:“暂时可能取不出来。”说完,他的语气更加柔和了,“不过我会想办法的。”
温蒂看着他,然后目光落在了卧室的窗户外面,这件屋子原本是一间储物室,采光不怎么好,虽然太阳已经逐渐升起来了,但阳光照进晨雾中依然显得朦朦胧胧的。窗外是一颗首都星常见的绿叶树,现在叶子基本掉光了,枯败的枝叶蔫嗒嗒地垂下来,在风里左右摇晃。
“……会有办法吗?”
在这一瞬间,伊戈尔几乎以为自己看见的不是一位未成年的少女,而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他不自在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答的声音很沉稳:“会。你应该相信我。”
他没说温蒂应该相信阿撒托斯。
信任与不信任的关系从来不是由简单的口述决定的。
“而且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去上学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温蒂一下子惊讶起来:“什么?我吗?”
“是你。”伊戈尔假装严肃地点点她的额头,“我妹妹可不能不学无术。你哥哥我好歹也是首都前五名的大学毕业的,而你现在还是小学文凭。”
“小学未毕业,不过我有自己看过很多书。”温蒂难掩快乐地说道,“但是这要怎么办?我不是我能出门吗?或者我可以像哥哥你一样做点伪装?不过肤色可能不是太容易变化……”
“唔。”青年带着点笑意说道,“说不定你可以光明正大去上学。”
温蒂怔怔地看着他。
几秒钟之后她突然明白过来:“神明大人告诉你了?祂要做什么?”
她既害怕又激动,金色的睫毛一抖一抖:“杀上教廷和联邦政府,劫持教皇,然后我们就安全了,是这样吗?”
“……”
伊戈尔看着她没说话。
温蒂肩膀耷拉下来:“对不起。”
伊戈尔没忍住抬手像揉小孩子一样揉了她一把,然后模棱两可地说道:“艾丽卡说不定会多出很多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
温蒂又咧开嘴角:“哈哈哈哈!那我可以入教吗?”
她哥哥惊讶地说:“你说什么?”
“我可以入教吗?”温蒂晃着腿问道,“哥哥是神明大人的眷者,按照教廷的标准,我是不是也能当个主教?”
“其实你没必要……”
“我也没有很害怕祂。”温蒂故作不在乎地说道,“而且你那么相信祂,我觉得我可以听你的。”
伊戈尔安静又温柔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道:“在不伤害到自身的情况下,你可以信仰你觉得值得的任何存在,不管是我还是先生祂都不会干涉这一点。”
他没再讨论这个话题,将之前给温蒂买的裙子拿过来:“在那之前也可以稍作伪装出门逛逛,你想去什么地方?”
温蒂又想了很半天,她根本哪里都没去过。
最后这个问题被扔回给了伊戈尔。
伊戈尔翻着星网上的评价,最后征询道:“首都动物园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