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京都——长平城,皇宫。
宣政殿,百官朝见议政。
“启禀陛下,微臣有本上奏。”
“哦?杨爱卿讲。”
“微臣作为自执掌御史台以来,不敢丝毫懈怠,辜负皇恩,然,近来平溪王再次无故离藩境,已然严重违背我朝藩王无故无诏不得离境的律法和祖训。先前两次陛下贤德,再加之其父的事所以没有追究,但再一再二,怎可再三,如此藐视律法,藐视皇威,故臣请陛下宣平溪王进京问责,并连同平溪境一并问责。”御史大夫杨林荣双手握住朝板,跪地请旨。
此话一出,宣政殿一片低声私语,唯独最前方一人沉默不语。
当朝内阁首辅许三清,花甲的年龄,却鹤发童颜,精神矍铄,此刻只是静静地站在哪里,却让人感到满面春风。
龙椅上的年轻皇帝稍稍沉吟,有意无意撇了一眼许三清,看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便无奈地轻出一口气,随后向众人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众官有的面面相觑,也有人很快走出队列,手执朝板一并跪下:“臣附议。”
满朝文武,跪下了近一半的人。
许三清无动于衷,闭目养神。
李元淳终究没忍住:“许爱卿怎么看?”
“啊?啊,陛下恕罪,老臣年迈体衰,近来这看什么都不大清晰了,耳朵也不太灵了,方才杨大人说什么?请平溪王来京都接人?接什么人?”许三清神色“慌乱”,战战兢兢。
“首辅大人,在下是说问责,不是接人。”杨林荣脸色难看,对于这向来喜欢和稀泥的老狐狸,无可奈何。
“哦哦,问责……问责……”身穿紫色官袍的许三清降低音调,前靠一步,思索片刻后一脸无辜:“启禀陛下,若是问责,臣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何意?”
“回禀陛下,据臣了解,平溪王离开平溪境并没有真凭实据,没有任何人亲眼见过他出现在其他境内,倘若他只是微服私访,巡查境内行藩王就藩之责,如此一来……可不就弄巧成拙了嘛。”
年轻皇帝左眼皮微跳,这个首辅大人啊……
“陛下,微臣有人证,此人曾亲眼看见平溪王在离境和平溪边界上出现,随后直接进入离境不见踪影。”杨林荣很快补充道。
许三清一脸惊讶,随后连哦几声,但马上一脸为难道:“陛下,只是在边界晃晃,说不得转头回去那人没看见也尚未可知啊……”
许三清和稀泥的本事,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首辅大人!”杨林荣终于是忍不住了,沉声道:“平溪王私下直奔离境,两者都是异性藩王,平溪王这些年销声匿迹,加上前平溪王……”
“杨爱卿!”突然那位年轻皇帝声色俱厉:“慎言。”
年过五十的杨林荣脸色一变,低下头去。
诛心之论,向来是众多御史手中的利器。
但前平溪王……以及……显然是个禁忌,皇帝的禁忌。
“杨爱卿可还有其他证据证明平溪王此刻不在平溪境?”年轻皇帝脸色缓和后,开口问道。
“臣……暂时没有。”
“既然如此,诸位爱卿都先起身吧,朕不希望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随意问责一位为我南唐镇守南蛮的功臣之后。”年轻皇帝顿了顿:“更是如今的平溪王爷,先皇亲自许诺的王爷。”
“诸位爱卿可否明白?”
杨林荣若不明白他这个御史大夫也该当到头了。
“臣等明白!”
诸位大臣起身归队,许三清也默默退了回去。
年轻皇帝满意点点头,扫视一周:“可还有本上奏?”
“陛下,臣……”此时有一人,身着绯色官袍的欲出声。
让人惊奇的是,这人生的一双重瞳!
然而首辅大人却是接连咳嗽起来,引得众人把视线都转移过去。
“许爱卿可是身体不舒服?”年轻皇帝开口问道。
“回陛下,老毛病了,臣这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只是占了这么一会就……”
年轻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诸位爱卿又无事启奏,就此散朝吧。”
“退!”司礼监掌印高声道。
……
下朝路上,杨林荣一脸不忿地就去找首辅许三清,毫无顾忌,劈头盖脸问道:“首辅大人这是何意,你应该知道平溪王必定不在境中,还这般……莫不是对在下有什么意见?”
许三清何等人?三朝首辅!
二十五岁便出任首辅一职,不到五年就在朝中立足威势。但他却并未拉帮结派,这也是为何他直到现在依旧是首辅,期间只因为身体原因断任两年而已。
若不是他杨林荣身为御史大夫有监察百官之责,宫中还有位贵妃娘娘,想必他也不敢这般放肆。
许三清倒是没有计较,打着哈哈:“就事论事,就事论事,杨御史莫往心里去,刚司礼监来人称陛下宣召,我就先过去了。”
杨林荣无可奈何,拂袖离去。
……
御书房中,除了皇帝,还有内阁学士,此时到了四位。
许三清姗姗来迟,但没有人介意。
一来首辅大人渐渐上了年纪,二来……当今陛下都算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这些小节自然算不得什么。
“许爱卿请坐。”李元淳见许三清进来,笑着说道。
许三清倒也没有推辞,道谢一声,就与皇帝隔着桌案坐下。
“今日朝堂上诸多提议都先搁置不谈,我想问问诸位对平溪王离境有何看法。”年轻皇帝很平静开口。
显然,他是知道宋宁离开了平溪境的。
许三清此刻也不再和稀泥:“陛下,臣以为,前任离境与平溪境向来不和,但,宋宁与离王世子却传闻关系不错,离王在前平溪王去世后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之此次离王大办及冠礼为世子造势,还有八纹惭心莲压轴,连三教都各自来人,可见离王是打算提前为日后离王世子世袭罔替铺路。平溪王前去多半就是同辈贺礼,与离王有所密谋的可能性臣认为不大。”
年轻皇帝点了点头:“许爱卿现在觉得朕之前那件提议可行否?”
许三清沉吟许久,缓缓点了点头,不过老脸依旧有些苦涩:“希望能够彻底安抚住平溪境吧。”
“陛下,若如此,可算是开了先河啊,且东江境……没有回旋余地了。”此时一位内阁学士出声提醒。
年轻皇帝却是突然笑了:“回旋余地么?我倒是想留有余地,但这些年来,我不过登基尚未满四年,他就敢大张旗鼓操练士兵,大肆囤积粮草……余地?”
那内阁学士不敢再说。
许三清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陛下准备何时诏平溪王入京?”
年轻皇帝却是转身走向书柜,没有说话。
斟酌良久,年轻皇帝背对他们缓缓开口:“此事我再想想……”
突然,年轻皇帝转身:“我记得宋宁的妹妹是在翰林院求学,明年春分时节出院?”
许三清微微一愣,点头道:“回陛下,正是。”
年轻皇帝心情大好,“那就明年。”
随后又是商讨了些朝政后,待得内阁学士包括许三清都离去了,年轻皇帝才是神色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喝退左右,自顾自揉了揉眉心。
……
离境,离王府。
随着会武的结束,这场算是为离王世子造势的及冠礼圆满了。
随后离王府盛情款待,诸位来客也是没有推辞,晚席上,离王随意赋词一首,便是各位随意。
宋宁倒也是不急,那八纹惭心莲还没给呢,也不知道陈怀玉最终的绝对是什么。
“出来。”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陈怀玉一双杏眼直勾勾盯着他,好像稍有不从就将他就地处决。
一路出了晚席,陈怀玉带着他来到之前那间庭院。
恰巧月光明亮,打在她身上,让陈怀玉本就出尘的气质更添一分韵味,宋宁一时间看得有些出神。
陈怀玉转身,看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中有点开心,双眼却是一蹬:“看什么。”
宋宁毫不在意,嬉皮笑脸:“没什么,只是觉得怀玉姑娘今天比昨天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