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世道:“王屋山在山西、河南两省交界,不属咱们青木堂管辖。按照本会规矩,越界收兄弟入会,是不妨的,但各堂兄弟不能越界办事,最好司徒兄弟各位移去直隶省居住。”
钱老本道:“鞑子皇帝差韦香主来攻打王屋山,司徒兄弟各位今后不在王屋山了,韦香主就易于上报。”
司徒鹤道:“正是,小弟谨遵各位大哥吩咐。”
方宇道:“司徒大哥,现下我们要去扬州,给史阁部起一座忠烈祠。这祠堂起好,大伙儿就去打吴三桂了。”
司徒鹤站起身来,大声道:“韦香主去打吴三桂,属下愿为前锋,率同师兄弟姐妹,跟吴三桂这恶贼拼个死活,为先父报仇雪恨。”
方宇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各位这就随我去扬州罢。只不过须得扮作鞑子官兵,委屈了一些。”
司徒鹤道:“为了打吴三桂,再大的委屈也是甘心。韦香主做得鞑子官,我们自也做得鞑子兵。何况李大哥、徐大哥各位,不也都扮作了鞑子兵吗?”
当晚众人替司徒伯雷安葬后,收拾下山。会武功的男子随着方宇前赴扬州。老弱妇孺则到保定府择地安居,该处有天地会青木堂的分舵,自有人妥为照应。
方宇对张勇等言道,王屋山匪徒眼见大军围住,知道难以脱逃,经过一番开导,大家一起归降。他已予以招安,收编为官兵。
张勇等齐向他庆贺,说道都统兵不血刃,平定了王屋山的悍匪,立下大功。
方宇道:“这是四位将军之功,若不是你们团团围住,众匪插翅难飞,他们也决计不肯投降。待兄弟申报朝廷,各有升赏。”
四将大喜,知道兵部尚书明珠对他竭力奉承,只要是韦都统奏报的功劳,兵部一定从优叙议。
方宇初时担心曾柔跟随王屋派妇孺,前赴保定府安居,如指定要她同去扬州,可有些说不出口。待见她换上男装,与司徒鹤等同行,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一路之上,他总想寻个机会,跟她亲热一番。可是曾柔和众位师兄寸步不离,见到了他,只腼腼腆腆的微笑不语。
方宇想要和她说句亲热话儿,始终没有什么机会,不由得心痒难搔。
倘若他只是清军主帅,早就假公济私,调这小亲兵入营侍候,但身为天地会香主,调戏会中妇女乃是厉禁,众兄弟面上也不好看,只有干咽馋涎,等候机会了。
沿途官员迎送,贿赂颇丰。方宇自然来者不拒,迤逦南下,行李日重。
跟天地会们说起,说道我们败坏清廷的吏治,贿赂收得越多,百姓越是抱怨,各地官员名声不好,将来起兵造反,越易。徐天川等深以为然。
不一日的功夫,他们便来到了扬州。
两江总督麻勒吉、江宁巡抚马佑以下,布政使、按察使、学政、淮扬道、粮道、河工道、扬州府知府、江都县知县以及各级武官,早已得讯,迎出数里之外。
钦差行辕设在淮扬道道台衙门,方宇觉得太过拘束,只住得一晚,便对道台说要另搬地方。
他想住所所在,最妙不过便是在旧居丽春院中,钦赐衣锦荣归,自是以回去故居最为风光。
但钦差大臣将行辕设于妓院,毕竟说不过去,寻思当日在扬州之时,所怀抱的雄心大志,除了开几家大妓院之外,便是将禅智寺前芍药圃中的芍药花尽数连根拔起。
扬州芍药,擅名天下,禅智寺前的芍药圃尤其宏伟,名种千百,花大如碗。
方宇在十岁那一年上,曾和一群顽童前去游玩,见芍药花开得美丽,折了两朵拿在手中玩耍,给庙中和尚见到了,夺下花朵,还打了他两个耳括子。
方宇又踢又咬,跟那和尚打闹起来,给那胖大和尚推在地下,踢了几脚。众顽童一哄而前,乱拔芍药。
那和尚叫嚷起来,寺里涌出一群和尚与火工,手执棍棒,将众顽童赶开。方宇因是祸首,身上着实吃了不少棍棒,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块,回到丽春院,又给罚一餐没饭吃。
虽然他终于到厨房中偷吃了一个饱,但对“禅智寺采花受辱”这一役却引为奇耻。次日来到寺前,隔得远远的破口大骂。
从如来佛的妈妈直骂到和尚的,宣称:“终有一日,老子要拔光这庙前的芍药,把你这座臭庙踏为平地,掘成粪坑”,直骂到庙中和尚追将出来、他拔足飞奔为止。
过得数年,这件事早就忘了,这日回到扬州,要觅地作为行辕,这才想起禅智寺来,当下跟淮扬道道台说了,有心去作践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