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隆庆闻言,暗道,居然连个奴才都觉得朕可怜了。
嗡嗡心情不由愈加灰恶,叹息道:“是啊,我皇明开国以来,像朕这么窝囊的皇帝,一个也没有过。”
“万岁爷虽然仁德,但绝对不窝囊,不然先帝也不会选择您来继位。”陈洪泪流满面道:“只是那些食君之禄的大臣们忘恩负义,一个鼻孔出气。自高师傅去后,陛下势单力孤,好虎架不住群狼啊!”
“别瞎说。”隆庆深以为然的训斥他一句,强调道:“至少朕还有陈师傅、张师傅……”
“但他们都不顶事儿啊!老奴今天冒死也要说一句,陛下,高师傅不出,君无宁日啊!”陈洪砰砰磕头,鲜血崩流的哽咽道:“因为老奴发现,高师傅走后这两年,万岁爷就没开心过。老奴真的很担心龙体啊!”
“好了,你快起来吧。”隆庆伸脚,轻轻踢了踢陈洪,长长一叹道:“朕何尝不盼着高师傅回来呢?奈何朝中怕他的人太多,廷推总是过不了,特简他又不肯,结果就卡在那儿了……”
“万岁说得对,不过眼下,好像有个好机会。”陈洪瞥一眼隆庆,壮着胆子道。
“哦?”嗡嗡神情一振,问道:“什么好机会?”
“从前廷推过不了,主要是因为徐阁老在朝中的影响太大。那些人曾经跟着他得罪过高师傅,自然会联合起来在廷推中捣乱了。”陈洪便按照邵芳教的,缓缓道:
“可现在不一样了,徐阶已经倒了臭了,所谓的徐党再也团结不起来了。这次廷议的结果,就是明证啊,万岁!”
“唔。”隆庆摸着修剪整齐的颌须,认真的寻思片刻……可还是没想清楚,只好闷声道:“你继续。”
“是。为什么这么说呢?”陈洪便幽幽道:“因为老奴看了廷议投票的名单,发现南直隶的十六名官员,江南的十人投了海运,江北的六人却投了漕运。虽然南直隶本就是散装的,但在这样的重大议题上,却如此泾渭分明。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分裂了!”
“是吗?”隆庆伸伸手,让陈洪给他把廷议的结果拿来,然后一一对照官员的籍贯,发现果然没错。徐阁老的大本营南直隶,确实已经分成两派了!
“李相公好像也是南直的吧?”隆庆忽然问道。
“扬州的。”陈洪点点头道:“扬州在江北,是大运河上的重镇。”
“唔。”隆庆便伸手指在奏本上划来划去道:“他带着六个江北籍的官员,支持漕运。这可彻底得罪江南籍的官员了。”
“听说连浙籍的官员,都对海运势在必得,清一水都投了支持呢。”陈洪又添油加醋道。
“嗯……”这话隆庆还是懂的。
阻碍高拱起复的最大障碍,就是现任首辅李春芳。现在为了漕运的事,李春芳和江浙官员分道扬镳,确实好像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不过,这些官员都嬗变的很。”但隆庆素来谨慎,他思来想去后道:“就怕回头轮到高师傅,他们又穿一条裤子了。”
“倒也不无可能。”陈洪便轻声道:“想知道他们到底矛盾有多少,最好还是找可信任的人问一问。”说着他赶紧撇清道:“不过老奴跟外官也没来往,不知道有没有既可信,又了解此中内情的人。”
“是啊,这样的人可不好找……”隆庆也跟着发愁开了。
陈洪差点一头栽倒地上,心说明明好找的很啊!最符合这样条件的人,隔三差五就来宫里,你还想让我跟他学制作小电影呢……
好在隆庆皇帝只是反应慢,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一拍额头道:“朕怎么把那小子给忘了?海运的事儿就是他在张罗,肯定门儿清!快,传赵昊进宫!”
“陛下稍安勿躁,这会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陈洪忙苦笑劝道:“横竖明天赵公子要进宫,给太子爷拉影戏,到时候问问他也不迟。”
“嗯,那倒是。”隆庆深以为然点点头,对陈洪刮目相看道:“老陈,你今天脑袋怎么这么灵光?”
“这……”陈洪登时一脑门子汗,心说坏了,表演过了。
还好这个大侠也有教。他赶紧俯身泣道:“老奴虽然蒙皇上错爱,命为司礼监秉笔,但一直谨记太祖祖训‘宦官不得干政’,故而往日一直三缄其口。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老奴罪该万死,请陛下责罚!”
“唉,朕干嘛要责罚你,赏你还来不及呢。”隆庆却没那么多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滕祥不如你啊,今日这番话,他就说出来。要是司礼监各个都像你一样,朕又怎会被那些大臣欺负?”
陈洪登时老脸通红,激动的重重磕头道:“只要能对万岁爷有用,老奴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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