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是有点难熬的日子,虽然桂七已经申请了一周单休,但是这意味着每周他还是会有整整一天的假期,一般来说,桂七会选择睡上整整一天,导致星期一萎靡不振,浑身无力。
但是今天桂七起了一个大早,在太阳并未升起,星星还没落下的时候。并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因为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系上一年不曾动用过的围裙,拿起一年闲置的清扫工具:拖把、扫帚、刷子、抹布等等,戴上手套,桂七审视着这个荒芜了一年的地方:除了客厅和卫生间,几乎所有的地方都积攒着不同厚度的灰尘,到处都有一股淡淡的霉味。吹了吹手套,撸起袖子,戴上口罩,他开始收拾这处记忆的废墟。
在太阳刚刚升起,第一缕晨光绕过厚重窗帘的包围,闯进这户人家的时候,桂七已经坐在客厅的真皮沙发上等待这位不速之客许久了,他露出黑白照中死人才会有的安详笑容欢迎着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并且主动拉开了窗帘,将阳光的拥抱放了进来。
室内一下子就变得金碧辉煌起来,四处被桂七打扫的焕然一新的家具和地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柔和的微光,温暖的感觉一点点荡漾。桂七很罕见的穿了一套灰色居家的休闲服,而不是万年不变的蓝色衬衫和蓝色工服,阳光一丝丝在他的身上缠绵,在他的眼睛上跳跃,此时的桂七就像是一个朝气蓬勃青年,感受着青春的活力。
打开门,桂七下意识看了一眼右前的房门,李喆在上次自己吓自己后就搬走了,这栋在自己和沈怡认识之前就闹鬼的小区一如既往的安静,住在这里的永远只有猎奇的青年人和快见鬼的老年人,也许真的会有几个鬼,不过估计也会被这死气沉沉的环境给吓跑。
早上第一班公交车迟到了四分钟,等待的过程中桂七拿手机想消磨一下时间,却发现没有可以聊天的人,陆继林满他们他不愿意去打扰,至于李喆嘛,桂七连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桂七看了看手机里唯一一个游戏图标,犹豫了一下,最后放下了手机,站直了身体。
公交车到了,桂七上车,和司机打了个招呼,成为了今天的第一个乘客。
“这么早啊,”司机并不认识桂七,“是去干什么吗?”
“是,有事。”桂七笑笑,并不多说。
下车之后,桂七按照记忆中的路走走停停,到了目的地后却有些气馁——花店上面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因店长家中有事休业一个月。无奈之下,桂七搜了搜附近的花店,看到除此之外最近的花店的距离后,桂七只好放弃了买花的念头。
见面却没有带花实在是太不礼貌了,桂七这样想着,去了超市里买了一提罐装啤酒,直接打的去了最终的目的地,周末来公墓的人不多,一眼望去一个人都没有,生活推到又重新立起的多米诺骨牌们整整齐齐地立在那边,让人第一时间感受不到死亡的肃穆,而是生活的荒诞——那么多曾经以为不在一起就会要命的人都躺在这里,可是生活还是继续。
桂七步入其中,看着一块块已经认识又忘记的亡者,一次次路过他们或欢喜或悲伤的一生,就在快走到独属于他的悲剧前时,桂七停下了脚步。
他太独断了,虽然他不想记起,但是是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父母,没有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桂七屏住呼吸,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那两个头发雪白的老人悲伤的背影,如果说谁比桂七从这件事更受打击,那就是这两位痛失爱女的父母,桂七一直不敢见他们,只会私底下偷偷地寄钱,可是他寄的钱总是会被原封不动地退还,桂七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能把心中的愧疚加上再加。
到现在,桂七一看到他们就会鼻酸,心头的大石就像大山。
直到看到他们搀扶着离去,桂七才默然地走到这块写着“桂氏亡妻沈怡之墓”的石块前,他拆出一罐啤酒,没看墓碑,只是单单看着手上的酒,一动不动,没有讲话,没有流泪,仿佛化作一座石雕。
“果然,小七是避着我们。”老妇人神色黯然,看着一动不动的桂七,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