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元书祎恢复的不错,已经可以慢慢的参与军营的日常训练。
王齐的练兵强度比秦砚辞强了许多,士兵们结束训练就想要倒头大睡,没有了玩闹的兴致。
元书祎的训练强度不及他们,而且帐里的呼噜声吵得她更睡不着觉。
“你一直都喜欢三更半夜的看着月亮装深沉吗?”
单翎嗤笑一声,从树后走出来。
元书祎撑着胳膊往后仰了仰:“那你呢?若是没有遇到我,是不是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抱头痛哭,以抚相思?”
单翎眼中划过一抹窘迫,虽然很快便被狠戾掩住,但还是被元书祎捕捉到了。
看来是真的为兄长哭过了。
既然如此,元书祎不好再挖苦,只是仰头发呆不再理会。
一人坐着看天,一人站着倚树,两人都没说话,这气氛竟是意外的和谐。
过了半晌,单翎抬起手臂,摘下一片头顶的叶子,走过去递给元书祎:“我能请你……再吹一首离人归吗?”
元书祎顺着那根手臂看向单翎,年轻的男子眼眸里没有了狠戾与邪性,只剩下落寞与丝丝恳求。
元书祎拿过叶片,低笑一声:“那日偷窥我的果然是你。”
单翎面色不变:“偶然路过,不是偷窥。”
元书祎不予争辩,只是叶片流淌出的第一声,便叫单翎红了眼眶。
他站在阴影里,泪眼模糊中,少年的侧脸与那人完全重合。
有很多次,那人在篝火旁为将士们吹曲子,跟他们喝酒聊天,安慰他们的思乡之情,单翎只是在一边看着,那人的侧脸线条清晰凌厉,人却是温柔随和。
“月儿……”
那道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沁了血,元书祎心脏一颤,离人归戛然而止!
“月儿……城南的花开得很漂亮,哥带你去瞧瞧……”
元书祎怔怔道:“兄长……”
元书祎跑了起来,四周太黑了,她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可是她听到了兄长的声音,兄长就在这附近:“兄长!你在哪?月儿找不到你……兄长!”
“嘭——”
突然之间火光漫天,喊杀声像潮水一样灌进元书祎的耳朵,厚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可她依然没有见到元士清:“兄长——跟月儿回家!兄长!!!”
“——离开这里,”又是一声巨响,紧接着,万千的火箭点燃了夜空,一个满身血污,发丝散乱的男子站在元书祎面前,他眼里有泪,可嘴角弯弯,像元书祎院子上空的月牙:“离开南疆,好好地活着。”
“好……月儿离开南疆,兄长跟月儿一起走。”元书祎红了眼眶,声音也带着颤抖,她一步步上前,想要抓住元士清的手臂……可怎么也抓不住,明明那样近:“城南的花开了,兄长陪月儿去瞧瞧好不好……琳琅阁应该有新样式的首饰了,皇城又多了新样的衣衫长裙,兄长给月儿买……”
“妹妹,爹娘和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活着……不要报仇。”
“哥——”
随着一声尖锐的长鸣,元书祎猛地从榻上坐起,帐里的士兵已经麻利的穿上铠甲了。
许书言急道:“有敌情!阿柯你睡懵了吗?快着甲!”
元书祎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喉咙也发紧,她迅速套上铠甲,头脑渐渐清醒。
不过是一场梦。
她和单翎分别后就回了大帐,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出了事。
军队迅速集结完毕,王齐神情严肃道:“阅襄城受到尾思越缇的攻击,塔国发动了全线的战争,秦帅与肖帅被拖住了,镇南营受八百里加急,三日内必须到达阅襄城救驾!”
“单翎、元辛听令!”
“本帅带四营前去救驾,离营期间,镇南营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由你们二人!务必替本帅守住南疆!”
“是!”
为了提升速度士兵们都没有戴头盔,元书祎将头盔挂在战马身侧,拽着缰绳利落上马,肃杀混沌的氛围中,元书祎回头望去,单翎站在篝火照不到的阴影里凝视着她,目光相接,一触即分。
单翎回身:“准备布控守营!”
元书祎也转过头:“驾——!”
凛冽的夜风将少年的脸庞雕刻的更加清晰,发丝飞舞着向后涌去,元书祎抿着嘴唇,幽暗的双眸看向了前方策马的男子。
尾思越缇抬手拢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塔国人天生的卷发给他的美貌添了几分妖异,他看着阅襄城内燃起的狼烟,微微笑道:“传信羌国的霍斯人,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
阿穆尔盯着久攻不下的阅襄城,狠狠道:“这个刘靖可真难缠!首领,咱再不派出全营的兵,等镇南营来了就更难攻了!”
浑克骨道:“首领怎知阿柯一定会来?万一他留下守营怎么办?”
“镇南营还有能用的老兵,只要王齐不是个蠢货,就一定会带他来。”尾思越缇忽然想起了那少年看他的眼神,他笑得更欢愉了:“况且,阿柯也一定很思念我,恨不得插双翅膀飞到我面前。”
阿穆尔小声嘀咕道:“是杀到你面前吧……”
尾思越缇心里盘算着时辰,看着远处阅襄城城门上严守的士兵,眸子里闪着野兽狩猎的嗜血与兴奋:“准备突袭。”
“大帅——敌袭!尾思越缇用了投石机!”
刘靖面色一变:“投石机?他有这东西,怎么才拿出来?”
来不及细想,刘靖立刻下令:“将那几桶火油放在城墙边,让三营护送陛下贵妃出城,往南走……不行,先去城外护林。”
“是!”
刘靖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没了人烟的阅襄城,城的深处,有他忠于的君主,有他唯一的亲人。
“点三十死士,随我出城。”
那下属猛然抬头:“不可!大帅,我带人出城,您留下!”
“莫急,我们不与尾思越缇正面对抗,只要想办法毁了那两架投石机即可。”刘靖沉声道:“带上弓箭与火油。”
“是!”
纵使对方有投石机,巨石却没有那么多,此时城外刀光剑影,喊杀一片,刘靖抽出长刀,目光决然。
战场之上,最忌踌躇,最忌回头。
阅襄城外。
楚渊手持长剑护着皇帝和几位大人,刘景衍会武,手中宝剑也非凡品,一时之间没有敌军能近身,只是刘景昱惨了点。
“景昱!往林子里跑!”皇帝的龙袍上溅了血,更添几分王霸之气。
刘景昱蹲在地上,捏着折扇的手指泛白:“我……我腿软……”
刘景衍恨铁不成钢,奈何扑过来的敌兵太多,不能让他过去踹那小子一脚!
刘景昱头也不敢抬,看准了他哥的衣摆就往那边挪,忽然一道强烈的反光闪进眼里,刘景昱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地看着敌人面孔狰狞的拿剑刺过来。
腥热的血溅在了脸上,刘景昱才觉得体温回暖,魂魄归体。
拔掉珠钗,绑上马尾的刘绮嫌弃的瞟了他一眼:“起来!”
刘景昱一口气没松完,只见刘绮身后刀光一闪——
那一刻大脑完全放空,脚下的劲儿也不知道哪来的,那傻子嗖的一下就挡在了刘绮身前——大概猴子都没有这个速度。
刘景衍失声道:“景昱——”
刘景昱闭上眼,心想,卧槽,阎王爷叫我了!
“铛——”
一只箭射偏了敌军的刀刃,刘绮一把将刘景昱拽回身后,提剑便割破了那人的喉咙!
刘绮心脏跳得极快,她顺着那支箭看到了扬沙而来的大军,一马当先的少年手持弓箭,箭箭毙命!
刘景昱瞪大了双眼,巨大的兴奋将恐惧顶过颅顶,熟悉的名字差点冲出口,幸好他还有点理智:“阿柯!”
局势瞬间扭转,孤江月的剑芒能挑飞两个人头!
元书祎跳下马,在刘景衍面前单膝下跪:“陛下恕罪,阿柯来迟!”
刘景衍大笑几声,亲手将元书祎扶起来:“不迟!刚刚好!王齐何在?”
“大帅带着兵马和敌军在城门交战,派我从后方入城接应陛下。”元书祎恭敬道。
“很好!”刘景衍目光威严,长剑直指阅襄城:“随朕杀回去,夺回阅襄城!”
接应皇帝的士兵都是元书祎的兵,也是新兵,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打仗,有的人血脉偾张,热血沸腾,也有人胆战心惊,慌乱无措,但只要能站着,能护着蜀国往前走,那他依然称得上蜀国的守护神!
皇帝的豪言壮志总能激起将士们的一腔热血,或许这就是御驾亲征的效果吧。
随着刘景衍的一声令下,城外黄沙漫天,脚下躺着的有敌国士兵,也有镇南营自己的兄弟,热血浸染黄沙,为活着的人续上了火热的灯。
“夺回阅襄城,蜀国必胜!”
“夺回阅襄城,蜀国必胜!”
有那么一刻,元书祎也被这气氛所染,也想放下算计,全心全意的打一场。
尾思越缇提着刀,鲜血像流水一样顺着刀刃淌到地上,浓郁的血腥味让他有些亢奋。
“蜀国四帅之一的刘大帅如此骁勇善战,风头怎么不及其他三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