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正道倒也不算没脑子，上门的时候没有带上林萍和楚晴朗，当然楚白也不愿意跟他去，至于楚默...从上次他生日宴过后没多久，这丫头就直接在北方扎了根似的，所以这次上门，楚正道是一个人来的。

他想说的有很多，甚至在来之前就打好了草稿，认认错，跟许家人怀念怀念许梅，说说当年他们对自己的照顾——虽然即使没有那些照顾，凭借他楚正道自己的能力也肯定能闯出来，可是要服的软还是要服的。

可是所有的那些话，都在许栾那句轻飘飘的“你觉得我有资金会放着外甥女那家堪比印钞厂的梅花能源不投资去投资楚氏？”后被击碎。

许栾只有一个外甥女。

楚默。

梅花能源，居然是楚默的？

楚正道当然不敢相信。

可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生日宴那天听到他夸赞楚晴朗那些话时楚默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心里信了七八成。

做生意的人，直觉很重要。

那天他的直觉告诉他，他面对楚默心虚，发慌，可——他却故意忽视了那种感觉。

原来那天楚默就已经着手打败他了——不，比那更早的之前，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梅花能源创立可是有四五年了。

楚正道相信，楚默有了那个念头，更在那之前。

但完全放弃了两人之间的亲情，想要厮杀到底，甚至不惜毁灭楚氏这样的想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是他把晴朗接回家的时候；也许是他光明正大娶了林萍的时候；也许是他一边把晴朗送进楚氏一边对她各种挑刺的时候...

“是你对楚白放任不管，任由那个女人安排的所谓心理医生引导他走向更加阴暗的时候。”

很多年后，最后一次见到楚默，他听见自己的女儿这么讲道。

他记忆有些混乱，印象中楚白身边的心理医生不都是楚默安排的吗？恍惚间回忆起的确有几次林萍对他提起过某位医生比较好，可是...那位医生真的来过他们家吗？

不，这些都不重要了。

楚正道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楚默身边，那个看上去傻乎乎的年轻人正细心地将她掉落一旁的发丝挽起，仿佛对待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他突然笑了，笑容带着讽刺和恨意：“年轻人，我警告你一句，把爱情看得太重，把她当做一切，最终的结果就会跟我一样。”

这时候的他没有了楚氏庞大的家产，连林萍都从原本温柔可人变得挑剔起来，楚晴朗更是由一开始仰望父亲变得看不上他，她拥有还算上乘的美貌，为她赢来了数量不少的追求者，自然觉得如今已经落魄的父亲不再高大。

经过这么些年，楚正道终于明白了，爱情这东西，不能当饭吃，再甜美的爱情，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都会渐渐转淡；再热烈的爱意，都会在没有面包的情况下消弭——甚至他和林萍之间的生活都不是没有面包，只是相比较他最富有的那段时间比较拮据而已，不能给她买奢侈品、请帮佣，却不会短缺她的吃穿。

他也总算知道了，当初那个看上去腼腆的小伙子，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欧阳听到这话却是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的楚正道，两鬓斑白，一副老态。

他回想起很多年前，终于将楚氏踩在脚下的楚默意气风发的模样。

还有下一秒，她便变得有些落寞的表情。

“你会不会觉得，其实我很可怕？对亲生父亲都这样，就是个恶毒的女人...会不会，有一天，你突然对我厌倦了害怕了？”

欧阳突然笑了，笑得一如当初那样腼腆，却又带着当初没有的自信：

“我不是你，楚默也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