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冷声问道。
“我,我问是不是小三爷让他们把那份图纸送往倭国的。”
曲奇结结巴巴说道:“我只是问了问,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结果。”
“问了问?”
朱允熥呵呵冷笑:“大概是有人让你这么问的吧?”
曲奇额头汗水涔涔落下,把心一横说道:
“是刑部左侍郎汪贵,他交代我一定要拿到这份口供。”
朱允熥没再理会众人,洛青城和千叶清水是怎么死的已经一清二楚。
巧手书生洛青城一定是怕连累自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杀,至于千叶清水,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殉情,也跟着咬破了牙关里的毒丸。
“说到底,是我害了他们啊。”
朱允熥在心里一声轻叹,说不出的难受。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由于自己的原因而死人。
“如果我不是一时兴起,把那份图纸拿给洛青城就好了!”
他在嘴里喃喃念道,再一次的感受到了朝廷争斗的残酷。
良久之后,他开口问道:“回应天府我要先去李善长府上,然后再回宫面见陛下,贺大人不会有意见吧?”
“三爷要去哪里,下官怎敢有意见。”
贺七连连摇头,想了想,小声提醒道:
“就怕三爷还未进城,就有刑部官员前来迎接了。”
朱允熥听懂了贺七话里的意思,不由在心里苦笑道:
“舅老爷啊,人家要整你孙外甥,又怎么可能让他去见李善长呢?”
不出所料的话,刑部一定会每天派人在城外三十里地等着自己,而且还有可能这就是朱元璋的意思。
目的就是不让李善长教自己怎么应付他这位皇帝。
想到这些,朱允熥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拍了拍贺七说道:“我明白。”
听到这三个字,贺七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曲奇也是面露喜色。
他们原本就一直担心朱允熥会因为这件事情迁怒自己,毕竟那两个人的死都和他们有关系。
可此时既然朱允熥说了这三个字,那就表示自己没事了。
朱允熥不会因为此事而追究两人的责任了。
当夜,车队进入了洛宁县。
朱允熥并没有惊动当地官府,而是吩咐众人找了一家上好的客栈安歇。
鸾玉知道朱允熥心里有事,可既然朱允熥没有主动说起,那她也就不能主动去问。
她只是服侍着朱允熥洗漱之后,便自己回房间安歇了。
韩香和温禾都是心思玲珑的女子,朱允熥虽然没说什么,但见到那一路上沉默的黑衣官员,她们也猜到了朱允熥回京必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似乎是遇到了麻烦。”
韩香的屋子里,萧六郎面无表情,沉声说道。
韩香慵懒的伸了伸胳膊,坐在梳妆台前,拿起一把木梳,梳理着自己如云的秀发,口中淡淡说道:
“能有什么麻烦?不外乎就是那位爷和这位爷之间的博弈罢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听这话,韩香咯咯笑了起来,她捂着嘴娇笑道:“看戏咯,反正总有一个会成为最后的胜者。”
萧六郎默然,看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却是心里叹了口气,静静的退出了房间。
另一间屋子里,温禾瞪着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屋顶。
离应天府越近,她就感到愈发的纠结。
脑海中一会出现朱允熥的脸,一会又出现另一张老人的脸,她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一双脚丫胡乱的蹬着,嘴里气呼呼的嚷道:
“朱允熥,你若是个坏人该有多好!”
窗外传来了打更的声音,温禾迷迷糊糊中,似乎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朱允熥眼泪汪汪的看着她,那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心痛。
温禾长长的睫毛动了动,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有一滴晶莹的泪水从那长长的睫毛里跳了出来。
缓缓的划过了她自己的脸。
.
朱允熥没有做梦,因为他无法入睡。
第一件事情很好解释。
就说自己人傻钱多,为了感谢朵颜三卫送给自己亲兵卫队,帮他们置办了房屋田产,而且那几位首领也希望自己的子女能够到应天府接受更好的教育。
只要自己不承认是为了拉拢这几位首领,将她们的子女作为人质就行了。
但是第二件事情可就真的有点棘手了。
与洛青城的书信没什么问题,因为那上面只有对那种连发装置的一些讨论。
而私造火器这一点也很好解释,自己既然能发明水泥,那为何就不能发明火器?
况且还只是设计,并没有大规模生产!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千叶清水死了,没有人能够说清楚她将图纸送往倭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件事情和自己无关。
其实就连朱允熥自己也不知道千叶清水为何要将那些图纸送往倭国,如是有人逮住这一点大做文章,自己可真是说不清楚。
还有一点是朱允熥最担心的,那就是朱元璋绝不会以为这些事情是自己这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做出来的,一定会认定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身后那些人暗中策划的。
那么目的是什么?
以朱元璋的多疑的性格,绝对会认为如果局势一旦对朱允熥不利,或者皇位继承人没有选定朱允熥时,这些人就会造反。
结交朵颜三卫也好,私通倭国也好,都是在为了最后的造反做准备!
想到这里,朱允熥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画了一张图纸会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洛青城和千叶清水死了。
难不很还要连累那些一直疼爱着自己的人们?
若是朱元璋真的认为自己有谋反的心思,或许不会杀了自己,但蓝玉,李善长这些人,绝对是一个都活不成!
可是我要如何对朱元璋说,才能让他放下心里那把举起的屠刀呢/
......朱允熥感觉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