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是整个西城区为数不多的几个像是房屋的建筑群之一,不足200平米见方的低矮平房,被一串将近2米高的铁丝栅栏围墙圈禁起来,场院里堆彻着密密麻麻的油桶,平房门口整齐地排列着将近50辆装甲车。
铁网大门的上面没有悬挂标识,两个荷枪实弹的机油帮成员正以最为标准的军姿站岗,见到石虎的越野车驶来,整齐划一地敬了个军礼。
“石将军万岁!”“石将军万岁!”两个岗哨的声音洪亮。
石虎略略点头,越野车旁若无人地驶进院落中央。
“你是将军?”
石虎大大方方地从副驾驶上一跃而下,神色淡然地将皮手套扔进车里,“在这个地方,有兵马的人就是将军。”
几个眼疾手快地立刻小跑过来替程东开门,而这时候那个石虎已经跨进了最大那个平房的大门,他默然地回过头,用手点指了两个看上去较为机灵的男人:“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小伟、小强,你们几个好好招待一下我的客人,尽量满足客人的全部要求。他们对我很重要,明白吗?”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个家伙点头如捣蒜,当即立正站好,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
直等到正厅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这两个人才一副谄媚的架势凑到了程东一行身边。个子稍高的小伟陪笑着把身体稍稍向旁侧开,摊开手掌笑道:“三位贵宾,我们……先吃饭?”
程东瞥了眼小耳朵和貌吞伦,云淡风轻地点点头:“麻烦二位了。”
貌吞伦一直扭捏地低着脑袋,似乎还在为自己的父母无法跟来而心绪不宁。小耳朵几次三番试图去和他搭话,可是这小男孩却只是一个劲地摆弄着自己身上的心伤,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个聋子,或者哑巴。
小强冷着脸瞥了一眼这两个小家伙,阴阳怪气地哼唧道:“要不是看在南兄弟的面子上,他这样身份的猪猡,哪有资格待在这啊!现在低着个脑袋装深沉,犯了瘾的时候,说不准会变成什么狗样子!”
小伟也夹枪带棒地附和道:“可说的呢,他妈的这群见到机油就跟见着亲爹似的毒狗,没一个值得可怜的!”
两人说的话明显意有所指,想到当初在郭苗威央求着和几人一起走时,机油帮的手下险些将这一家人打死的画面,程东的眼皮不禁又跳了两跳。
“你们也不吸机油?”
“我们?”
小强和小伟相视一笑,“那东西只要沾上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干嘛要碰这种东西!”
似乎是猜到了程东心里的疑惑,小伟立刻补充道:“南兄弟,你是不是以为在我们机油帮里,只有将军才不享用机油啊?那您可就错了!”
按照小伟的描述,机油帮上下将近五百多人,真正以吸食机油为生的只有不到二十个人。而在整个西城区,油这种东西,并不只是单纯拿来做成瘾药物进行售卖的。他们机油帮从各处劫掠来的机油大部分的用途只是以低价转销给西城区的联邦驻军,只有少部分机油才会以高价作为药物销售给他们口中所谓的“毒狗”。
“这座城市的原貌,和你眼里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黑的不一定是黑的,白的也不一定是白的。鸡肉可能不是吃的,反过头来说,机油也不一定是吸的。”
五个人已经来到了一个相对空旷的食堂里落座,小伟故作深沉地念叨着,“在给外界看来,我们机油帮里个个都是无可救药的瘾君子。而实际上,机油对于我们而言的重要性,要远远大于控制毒瘾。人人都是为了活着吗,再这样一篇三不管的城市里想要舒舒服服地活下去,就必须得把自己变成城市里的一草一木。说白了,就是要做一个像是猎物的猎人。”
小强阴冷地瞪了小伟一眼,干咳两声招呼道:“桑锦师傅,一盆豆子,一盆鱼咖喱再加二十张南饼,饼要烤得硬一些,做鱼的时候用印度咖喱,我喜欢味道重一点的!”
虽然一直都在低着头,但是程东可以清晰地听到貌吞伦用力地咽了口唾沫。这孩子恐怕从出生开始,就没吃到过新鲜的食材,被烤得香气扑鼻的南饼被端上桌子的一刻,貌吞伦的眼睛里都喷出了绿光。可似乎是有碍于桌上另外两个人凶神恶煞的嘴脸,满是淤青的小手刚刚伸到桌面上,就又迅速地抽了回去。
程东给小耳朵递了个眼神,后者大大方方地从盘子里抓来一张烤饼,放在了小男孩的面前。
小伟似笑非笑地看着程东,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南兄弟,你好像很喜欢孩子?”
程东不明白,为什么机油帮的人会对西城区的居民拥有这么大的敌意,幽幽道:“这个孩子,只不过让我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小强的眼睛一亮:“哦?按照南兄弟的话来说,你小时候所生活的地方,也和这里差不多咯?”
石虎派来的这两个人,分明是有意过来打探虚实的。这个名叫小伟的人似乎特别愿意表现自己,一路上的嘴就没有闲下来过;再反观向来沉默不语的小强,他似乎一直都在憋着劲想要打探到更多关于程东的情报。
哪个人更危险,哪个人则适合成为话题的切入点,不言自明。
程东不是傻子,既然小强有意打探自己的虚实,他到正好趁热打铁,巩固自己便是构造体的嫌疑:“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在我的记忆里面……这座城市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也不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