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娘的指甲都要掐进了自己手心的肉里,她几乎不敢相信婆婆竟然会颠倒黑白的说出这番话来,贾安柔的淑华和她的秋华可是同一天生的,难道这是因为自己没有子息的过错才让容钟毓纳妾的吗?况且容家的组训可是四十无子方能纳妾,可那时容钟毓才二十一岁,根本就不符合这条组训。
“婆婆,这个将姨娘的子息记到名下似乎该是要我自己愿意才行。”季书娘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说话:“现在李姨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我更想要将她的孩子记名。”
容夫人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极力压着自己的怒火笑着看了看季书娘:“若李姨娘生的是个女儿呢?”
“那我便等她生出儿子再说。”季书娘已经顶了一次,第二次便利索多了,说出的话又急又快,让她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她在说话了。
“书娘说的有理。”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季书娘往那边看了过去,发现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两人联袂而来,出现在门口,不由得整个人都放松了,瘫软在了椅子上,额头淌出了一条细汗,慢慢的钻到了脖子里去。
容夫人很是不喜的看着容大奶奶,聘了这媳妇真是失策,原以为广陵杨家的嫡女,出身大家,自然知道做媳妇的本分,可没想到这个媳妇却是个不肯低头的,到了容家便飞打飞跳的,没有一刻安生的时候。刚来没两年便觊觎上了容家的账簿子,只想把手插到中馈这里边来,可是她也不想想,自己熬了多少年才媳妇熬到婆,接了这账簿子还没捂热呢,怎么就能给她去发号施令?
不让她主持中馈,她索性自己到外边去开了铺子,自己怎么暗示她也不肯分出一间两间铺子让自己参股,倒是让老三媳妇参了进去,兴许老二媳妇也在里边插了一脚,只是不让自己分红利罢了。
容夫人气鼓鼓的看着三个媳妇坐在这大堂里边,心里想着这三个人还真是臭味相投,自己喊了季书娘来商量点事情,这两个马上巴巴的赶了过来,似乎自己会欺负了老三媳妇去一般。
“婆婆,咱们容家没有将姨娘的儿子记在名下的先例,所以婆婆兴许还不知道规矩,可我娘家可多的是这样的事儿。”容大奶奶笑着看了一眼那个奉茶过来的丫鬟,揭开盖子看了看那茶水,两条眉毛皱在了一处:“夫人的好茶都被你偷着喝了不成,怎么拿这种茶叶泡了给我们来喝,难道是想要我和夫人说说将你打一顿板子不成?”
那丫鬟怯生生的看了容夫人一眼,见她只是绷着脸坐在那里,端了茶又折了回去,容大奶奶喊住她:“慢些,将三少奶奶的茶去换一盏来。”
容夫人很有耐性的看着容大奶奶指桑骂槐的借着丫鬟打了她的脸,心里实在要发脾气,可却找不到可以发泄的理由,就听容大奶奶慢悠悠的说:“姨娘的孩子要记在正妻名下,那可得正妻同意了才是,若是正妻不答应,那姨娘便是生了十个八个,或者是因为生孩子死了都没得法子,若是婆婆不相信,尽管明日去拜访下江陵城里那些名门望族,问问是不是这个理儿?”
因为逼着儿媳过继姨娘的孩子到名下,还要自己将这丢脸的事情宣扬出去?容夫人气得捂着胸口只是喘气不歇,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驳回老大媳妇的这提议。
“婆婆,大嫂说的一点都没错,我们华阳钱家也是这规矩。”容二奶奶就如应声虫儿一般细声细气的接口了,只将容夫人气得脸色更难看了。
容大奶奶很体贴的望了望容夫人道:“婆婆,你年纪渐渐的大了,也别操心那么多事情了,眼见着你这面色都有些不对呐。沈妈妈,没见夫人都这模样了吗?还不赶紧替夫人推推背顺顺气儿?婆婆,你好好歇息,媳妇们便不打扰你了。”
容夫人见着三个媳妇带着丫鬟婆子们呼啦啦的一下走了个精光,大堂里空荡荡的只余了她和沈妈妈,气得抓起茶盏便朝想往门外砸了去,沈妈妈赶紧劝道:“夫人,那可是定窑上好的白瓷茶盏。”
听到这话,容夫人将那茶盏又放回了桌子上,用力的在桌上拍了几掌,把自己的手心都拍红了:“妈妈,你说说看,我这几个媳妇怎么就这样不省心,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起先见着老二媳妇还算温存,没想着也是一条不叫的狗!”
沈妈妈叹了口气,将容夫人搀扶了起来:“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莫去管多了,贾姨娘生孩子是有功劳,可究竟这个记名还是得三少奶奶说了算,夫人去掺和也不算事儿,若是老爷知道了,少不得有要说不是了。”
容夫人想着侄女那惨白的脸色,心里还是不忍,可听着沈妈妈说得有几分道理,还是闭了嘴巴。
牡丹阁里脂粉飘香,丝竹管弦之音靡靡柔软,似乎柔得能钻到人心里边去,容三爷正搂着飞絮喝着酒,一只手正在她柔软的臀部上摸个不停:“飞絮,你这里怎么越发的软了?”
飞絮白了他一眼,躺在他怀里指着墙面道:“三爷,你不是说你准备开绣品铺子?什么时候也送幅挂屏给我?你看墙上都这么空,挂点东西是不是会好些?”
容三爷摸了她的脸一把,连着说了几个“好”字,突然象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她嘴边亲了一口:“飞絮,你怎么想着要挂屏了?素日里头你可对绣品不是很上心。”
“还不是那个绿绮?”飞絮撇了撇嘴:“最近搭上一个北方来的客商,听说是做绣品生意的,正准备在我们江陵收一大批绣品回京城去卖。绿绮只告诉了他一句去城北那边看看,那人便送了一幅挂屏给她,听说值二十两银子呢。别说,挂在墙上还挺好看的。”
容三爷听到这事,不由得全身都热了起来:“果真有这事?那人还会来牡丹阁吗?”
飞絮笑着勾住容三爷的脖子道:“哟,我的三爷,你现儿也正儿八经的是个生意人了?一听到说做绣品生意的客商,你的眼睛都冒出金光来了。”
容三爷只是笑着捏了飞絮高耸的浑圆两下,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搭上那客商,他的绣坊开了几日,因为拼着和珍珑坊比价格,珍珑坊卖八两银子的,他便卖七两,舍着自己少赚些钱也要拉走隔壁的生意。
虽然这些天因为珍珑坊也在降价,他现在一件绣品只能赚到半两银子左右,可每天里头都能卖四五件,一日也能赚到二三两银子,这么算下来,一年少说有七八百两银子进账,刨去铺面的租金和伙计的费用,少说也能赚上三四百两。若是能把珍珑坊挤垮,自己一家独大,那赚得便更多了。
一定要找到这个客商,要是能在他这里好好赚一笔,那自己便是拼着亏本卖也得让珍珑坊没有翻身的机会!容三爷想到这里,不由得有几分得意,从身上摸出一个银锭子来:“飞絮,若是你能替我联系上这个客商,这银子便是你的了。”
飞絮见着银光一闪,马上直起了身子朝容三爷的那只手扑了过去,容三爷却将手缩了回来,笑着张嘴亲住了她的:“乖乖,你先去将我约了那人来再说。”
秋华在铺子里边翻着账簿,仔细的看着开支的数目,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王老蔫和阮大牛站在她旁边,两人都是愁眉不展。
“每日里派人在旁边买了四幅绣品?”秋华看了看那个支出数目,托腮细想,父亲这铺子开业七八日了,她也扔了快三百两银子在里头,这鱼儿已经将饵吞到了肚子里头,就等着要收线了。
“是。”王老蔫望着秋华脸上的笑容,有些忐忑:“我们这个月才卖了五百两银子不到,现在已经都花了二百七十多两了,再这么花下去,那便得亏本了。”
秋华点了点头道:“王掌柜,你不用紧张,明日起咱们便不用去买他的绣品了,过了几日铺子里头没生意,他自然会着急着要到外头去找生意做。”她指着账簿上边的一项支出问王掌柜:“去年咱们珍珑坊开业的时候买木炭的钱比今年还要多,怎么今年倒少了?”
春季雨水多,因为怕绣品受潮发霉,王掌柜去年便购置了一些木炭放在库房里,每个装绣品的箱子底下都放了一筐木炭,这样做很有效用,珍珑坊里的每件绣品过了雨季都是干爽整洁,没有半点霉变的迹象。
“因为去年冬天烤火多买了些木炭,还有盈余,所以今年便买得少了些。”王老蔫笑着摸了摸脑袋,总算可以不要到旁边去买绣品了,这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儿:“都说今年要比去年雨水要多,木炭哪能少!”
秋华心中蓦然一动,不知道父亲那边的掌柜伙计知不知道这个防潮的法子,若是没有采取防潮的措施,万一他进的绣品都受潮发霉,那么……想到此处,秋华的心砰砰的跳了起来,她用手压了压胸口,心里默默的想,自己倒要看看老天爷是不是长了眼睛,如果杨老六和父亲签好了契书,而父亲到时候拿出的是受潮发霉的绣品,那便是老天在惩罚他。
“姑娘,方才你在想什么?脸色都变了!”飞红坐在马车上低声问秋华,她跟了秋华这么久,主仆两人早已心意相通,见秋华那神色不对,她自然有所感知。
“飞红,你说我父亲开的那铺子里会不会买木炭防潮?”秋华掀起了马车侧面的软帘,望了望东大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的眼睛不经意的掠过了那一块块醒目的招牌,可那些黑底金字的招牌仿佛变成了一块块带着斑斑点点的绣布,原本精美的图案早就与黄褐色暗绿色的霉斑混在了一起,都看不出图样来。
飞红听了这话,眼睛也睁大了,她兴奋的低声惊呼了一声:“肯定不知道!”她眼睛瞟了瞟秋华,见自家姑娘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自己怎么着也得为姑娘排忧解难才行——珍珑坊与三爷的绣坊一墙之隔,而且更重要的是三爷那绣坊的库房就是靠着珍珑坊左边这堵墙建着的,若是大牛每天去浇上十几桶水,不怕三爷库房里的绣品不长霉!想到此处,飞红的嘴角上扬,得意的笑了起来。
“容家真是不得了!”主仆俩正在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一句话隔着帘子飘了进来,让秋华和飞红都吃了一惊。这容家,就是说的自己家吗?秋华吩咐飞红交代车夫慢点赶车,自己贴到了小窗旁边,竖起耳朵来听着外边的交谈。
“若真是像你说的,那江陵容家可真是一步登天了!”有人的话语激昂,显见得十分的激动,正扯着嗓子在嚷嚷:“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over--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