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从园子里边曲曲折折的青石小径上穿过,秋华顺便院墙那边折了几支木槿花,捧手里,那花朵有小小的茶碗大,触鼻尖底下,只觉清香扑面而来。木槿花是季书娘最喜欢的花卉,秋华希望母亲看到这娇艳的花朵能够心里舒坦些。
“母亲。”秋华走进屋子里边,见季书娘坐中间,两颊有着淡淡的红,心里也是高兴,将木槿花捧到季书娘面前,笑盈盈的行了一礼:“母亲,这园子里的木槿花开得不比咱们随云苑的差呢。”
见季书娘听着随云苑三个字没有异样的反应,秋华这才放下心来,将木槿花交给站一旁的秋云拿去插瓶,又撒娇般粘季书娘身上抱住她的胳膊,将脸她肩膀上蹭了了个不歇:“母亲,看面色红润,比早些日子更精神了。”
容大奶奶旁边见秋华忽然摆出了小儿女情状来,端着茶盏只是笑:“搬了出来心里舒服了,自然便精神了。”
春华和夏华都涌到季书娘身边,和她说了几句闲话,这时春华忽然问了一句:“婶娘,怎么又绣那个万里江山图?”
季书娘一愣,脸上有了讪讪的表情:“春华怎么知道的?”
夏华抢着将方才遇到郑老板的事儿说了一遍,指着秋华道:“那个郑老爷真是客气,还给秋华送了贺礼呢,快些打开看看那是什么?”
季书娘一愣,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听了也是一愣,皆齐齐望向飞红手里拿着的那个盒子,上边有金玉坊的表记。容大奶奶“噗嗤”一笑:“这位郑老爷也真是巧了,绣品是从珍珑坊买的,贺礼又是金玉坊那边拿的,到哪里都躲不开咱们容家!”
容二奶奶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细白的牙齿:“可不是呢!”
飞红将那盒子打开,里边是一个珍珠镶嵌的璎珞,璎珞的坠子是用瓜子金打出来的一对蝴蝶,翅膀上用的是红宝石和琥珀镶嵌,尤其可贵的是那两对眼珠子,用了黑宝石的碎料点缀上边,格外引注目。
“哟,这可是金玉坊的新品。”容大奶奶啧啧称赞:“这璎珞仿佛还只做了两件,一件放金玉坊,一件运去了京城,没想到这郑老爷竟如此大方。”她将那璎珞拿出来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这璎珞少说也得三千多两银子,他为何要送这般贵重的礼物?便是珍珑坊给他最低的价格儿,一年里也匀不出三千两来呢。”
秋华坐椅子上也皱眉不语,这郑青云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个贺礼未免也太贵重了些。
忽然容二奶奶出声说话:“这郑青云去年里头死了夫。”说完这句,却没了下文。
容大奶奶将璎珞掼到那盒子里边,忿忿道:“未免那郑青云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想来娶秋华不成?”望着秋华那尚未脱去稚嫩的脸,容大奶奶忽然又失笑道:“看想的!秋华才十岁呢,他郑青云不至于要等五六年不成亲罢?”
容二奶奶点头应和,眼睛却往季书娘这边瞄,看得季书娘好一阵慌乱,连连摆手道:“綾娘,别看,也只是上次园子里头和们一起说闲话儿时见过他一面,再也没有过来往。”
“那方才夏华说的万里江山图又是怎么一回事情?”容大奶奶目光敏锐的盯住季书娘不放,将那盒子里的璎珞又拿了起来,拨弄着下边一颗东珠坠子。
季书娘的脸一红,低声答道:“上回那万里江山图还差一个角没有绣便被抢走,那郑老板说不用再补绣了,直接拿了去装屏风架子,可早些时候他又将这绣品叫大牛转了给,说想要将那一角补起来,这几日正忙着做这事呢。”
“书娘,莫非那郑青云因为怜惜,对有了几分情意不成?”容大奶奶笑吟吟的看着季书娘的头越来越低:“这有什么好害羞的?这郑青云口碑还不错,和三弟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他真有那意思才好呢。”
秋华听着大伯娘调侃着母亲,脑袋里也是晕乎乎的一团,郑老爷对母亲存了情意?这样说来倒解释得通为何他要送这么贵重的贺礼,可他只见了母亲一面呀,他的喜欢难道就这样轻率?她拼命的回想着这大半年的事情,郑青云帮助自己追回绣品,他请母亲补着绣万里江山图,他给自己送生辰礼,这些事情都积她脑子里边,好半日都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秋华,也不必惊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郑青云是个鳏夫,母亲又和离了,若是两有缘能一起,那可是再好也不过的一桩事儿,可别有想法。”见秋华瞪着眼睛那里坐着,只是不说话,容大奶奶以为她有些想不开,不由得耐心劝导:“做女儿的总希望母亲过得好不是?”
秋华听着容大奶奶这般说,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站起身来走到母亲身边跪倒地,抓住季书娘的手道:“母亲,秋华真心希望能过得舒心,若是那郑老爷真的有意于母亲,母亲也觉得他合意,秋华绝不会说半个不字。”
母亲的手好凉,秋华心里头想着,一滴热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落了季书娘的手背上,随云苑的那些事情恍若还发生昨日,而这一切却离自己很遥远。
季书娘抬起脸来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勉强的笑了笑:“们这样说,都几乎以为是真的了,只是想们应该想错了。是一个和离了的妇,他郑青云的家世条件,找什么样的没有?怎么会看得上?”
容大奶奶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世间的事情,谁又说得清呢?”
听了这话,季书娘怔怔的坐那里,握住秋华的手,望着园子外边的几株桂花树,米粒大的花朵攒枝头,形成了大团大团耀眼的金黄,随着微风,不住有小小的花朵从枝头吹落,不住的旋转着身子掉了地上。
“别说这些了,们用饭罢!”夏华瞥眼瞧着松砚和李妈妈端着托盘从外边走了过来,推了推春华:“许久都没吃过王嫂的饭菜了,远远闻着都觉得香呢。”
热腾腾的饭菜让屋子里的话题开始发生了转变,大家都开始说起王嫂的饭菜来:“王嫂的手艺越发的好了。”
“可不是,们锦绣园那个厨娘真该跟着王嫂来学学才是。”夏华鼓着嘴儿道:“最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菜做得实不合口味,都快吃不下饭了。”
春华喝了一碗汤,将碗放下,从金枝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朝这夏华笑了笑:“夏华,可千万不能叫锦绣园的厨娘来跟王嫂学。”
“这又是为何?”夏华很不服气的反驳道:“本来就该虚心学习才会有进步,跟着王嫂学了,她的菜才能做得更好吃些。”
“若是她的饭菜美味可口,那岂不是要多吃了?多吃了以后,那……”春华笑着往夏华的脸和身上瞧了瞧:“现儿已经有珠圆玉润的趋势了,若是再吃多些,恐怕嫁都有难处了!”
容大奶奶听了春华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拿着竹箸便敲了春华一下:“说什么混话呢!二妹妹才是家抢着要的好媳妇儿,圆盘子脸,标准的福相!呀,自己赶紧躲吃些,免得到时候嫁去镇国将军府会要被婆婆嫌弃太瘦了!”
听着大伯娘给自己撑腰,夏华很是得意,朝春华扮了个鬼脸,端起碗来又喝了一碗汤:“再给添一碗!”
容二奶奶拉住她的手道:“可不能再喝了!倒将大伯娘调侃的话当真了不是?有福相很好,吃多了,太过福相自己看得过眼?”
夏华耷拉下脑袋闷闷的应了一句,容二奶奶将饭碗推到她面前:“用些饭罢!”
“厨娘……”秋华心里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随云苑里的杨妈妈,做得一手好饭菜,她准备将她收为己用,可是这收买心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得到的,需得细水长流。现儿她有个计划,必须短时间内将杨妈妈变成自己的心腹,这才能让她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做事。
若是想要很短的时间内收买杨妈妈的心,就必须能做成一件让她感激终身的事儿。秋华琢磨着杨妈妈对她说过的话,本来男也是厨子,主家出事拿他顶缸,家里却了顶梁柱,儿子没钱结婚,只能把自己卖了把卖身银子给儿子娶媳妇。
“大伯娘,大伯父和官府的有来往吗?”秋华抬起头来望着容大奶奶,眼中平静如水,可心里却不住的翻腾。
“以前来往不是很多,可自从祖父封了长宁侯以后,来往便多了不少。秋华,怎么了?怎么想到要去和官府打交道了?”容老爷现儿是长宁侯,世袭三代,推算起来,这容大爷便该是侯府世子,身份变了,水涨船高,与这江陵府和湖广总督府里的官员的交往自然也多了起来。
“大伯娘,那能不能帮去求大伯父一件事儿?新买来的那个厨娘杨妈妈,她丈夫被主家拿去顶缸坐牢去了,家里没了主心骨,连儿子娶亲都成了问题,所以她将自己卖了个死契,筹了银子去给儿子娶亲。”秋华摇了摇头:“见她可怜,便想帮忙将她丈夫从牢里救出来,不知道可否能有办法?”
容大奶奶沉吟一声,挑了挑眉:“只要不是杀,什么事儿都能有转圜的余地,只是肯定需要花钱罢了。”
“钱,愿意出。”秋华斩钉截铁的回答,出点钱算什么,只要能替母亲报仇,这一切都值得。
“肯定有了什么打算,是不是?”容大奶奶盯着秋华不放:“大伯娘知道聪慧,可做打算前最好和们先商量下,毕竟多个帮想主意肯定会周到些。”
“可不是这样。”容二奶奶将手放了秋华肩膀上,温热的感觉隔着秋衣传到了她的心里,让她的鼻子好一阵发酸。站起来朝两位伯娘行了一礼:“两位伯娘的教导,秋华谨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