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奶奶安。”秋华欠了欠身子,见着贾安柔的脸上竟然堆着笑,心里也有些警惕,不知道这三少奶奶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秋华,今年是初一,要给发荷包呢,半日不见过碧芳院来,因此便叫林妈妈去随云苑喊了过来。”贾安柔朝身边的秋霜呶了呶嘴,秋霜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个托盘,贾安柔从里边觊一个大荷包,笑吟吟的塞到了秋华手里:“这大过年的,这个做母亲的可不能亏待了自己的女儿。”
听了那句话儿,秋华心里头有些不舒服,什么母亲女儿,这位三少奶奶又想整些什么事儿出来呢?她接了荷包手里对贾安柔行了一礼:“三少奶奶真是贤惠,淑华玉华嘉悦嘉文真是有福气。”
这话虽然没有驳斥贾安柔的话,但秋华的意思表达得很是清楚,她和嘉徵可不是贾安柔的孩子。站直了身子望着贾安柔,秋华一双眼睛沉静如水:“三少奶奶可还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便准秋华告退。”
贾安柔瞠目结舌的看着秋华那淡定从容的模样,心里闷着一口气,只是脸上却不能露出来。她想了想,决定继续装到底:“秋华,今年都十岁了,身子长得快,过两日去叫针线娘子过来给量身,添几身衣裳。”
“多谢三少奶奶美意,珍珑坊里兼做各种精致衣裳,秋华的衣裳都是珍珑坊的绣娘做的,若是淑华与玉华想要添置新衣裳,秋华可以让珍珑坊的绣娘们来给她们量身,看看三少奶奶想要什么衣料,珍珑坊里各色衣料都有呢。”秋华笑嘻嘻的朝贾安柔点了点头:“三少奶奶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关照铺子的生意。”
贾安柔苦了一张脸,真是有苦说不出,可既然这事情的做到这份上了,总得强撑着下去把戏演足了才是。她僵一张脸,朝秋华笑了笑:“那当然好,珍珑坊现儿江陵也算是小有名气,淑华和玉华的衣裳交给珍珑坊去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秋华,大家都赞学问好,可不能私藏着,有空的时候可该要多来碧芳院和淑华谈谈,她比不上,这个做妹妹的便得多劳心才是。”
一双眼睛看上去仿佛很是真诚,j□j也说得软款,秋华一时拿不定主意贾安柔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沉静如水的望着坐那里的贾安柔,微微点了点头:“淑华是的姐姐,三少奶奶又说得这样客气,定然是要相帮的。”转脸望向站一旁冷眼看着没有说话的淑华,秋华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淑华,既然母亲托付于,今后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族学,或者来随云苑问便是。”
淑华脸孔朝天,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谁要来问?真是给些颜色就开染坊了!娘,干嘛和她这样客气,还给她包这么大一个荷包!”
“休得胡说!”贾安柔朝淑华横了一眼,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走到秋华面前,一张脸上全是谄媚的笑:“还不快和妹妹赔罪!”
秋华见淑华一脸不忿之色,只是嘟着嘴站那里,心里觉得好笑,摆了摆手道:“赔罪什么的就不必了。牛不喝水不能强按着头,三少奶奶,便别为难淑华了,还有事儿去呢,便先告退了,多谢三少奶奶的荷包。”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飞红往外边去了。
淑华听到秋华把自己比作一只笨牛,气得站那里直跺脚,正准备跟上去和秋华理论,却被贾安柔拦住:“淑华,要做什么,还不老老实实的给呆屋子里头!”
淑华听了更是生气,拉长着一张脸坐了下来,两只脚炭火盆儿上边乱踢:“娘,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对秋华好言好语?难道不该是帮着女儿将她狠狠的训斥一通?哪里有胳膊肘儿往外拐的?”
贾安柔伸出手按住淑华:“别乱踢,仔细伤了脚!”望了望淑华那秋水一般的眼睛,贾安柔甚是得意,将淑华拢到了自己怀里:“娘是帮攒嫁妆呢,以后要多和那秋华接近,尽量笼络好她,让她不再觉得们针对她,接下来的事儿,只管好好看着便是。”
淑华有些迷惑不解,可见贾安柔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点了点头:“知道了,娘,以后多去找秋华玩便好。”
贾安柔得意的点了点头,走到门边,撩开那门上的软帘,看了看外边,天色晴好,地上的积雪衬着日光显得格外的白,走雪地上的那对主仆,已经渐行渐远,只余下两个小小的黑点,慢慢的再也看不见。
第一百五十六章新年到郑府拜年
“姑娘,今日三少奶奶很是奇怪。”飞红皱着眉头道:“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见着她的笑容也很是古怪,仿佛是贴上去的一般,没有一丝儿真诚。”
“既然都知道,何必还来问?”秋华朝飞红笑了笑:“像她那样的,能一直为着三少奶奶这个位置坚持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轻易放弃了她的成见?她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她想要从这里图谋到什么。”
秋华眯了眯眼睛,望向了远方,和煦的阳光照着园林,到处都白得耀眼,一点点青翠从白雪下边透了出来,生机盎然,似乎有了春日的影子。叫淑华与自己接近?真是想让她和自己学东西?恐怕不是,秋华摇了摇头,这三少奶奶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一手?又是给荷包又是要给自己添置春衣,看起来大有奥妙。
“不管她想做什么,咱们都不要着急,看看她究竟耍什么花招。”秋华静了静心神,不再想起这件事:“咱们走,先去珍珑坊看看阮妈妈和大牛。”
自从季书娘出嫁以后,珍珑坊便空置着没住,秋华索性让阮大牛搬了进去住着,一来可以看守着珍珑坊的库房,再来也可以免得他来来回回的跑。昨日是除夕,秋华准了阮妈妈的假,让她去了珍珑坊和阮大牛一起团年,今日她便先带着飞红过珍珑坊去看看,再去郑府看望母亲。
后院的门上挂着锁,阮妈妈和阮大牛两住前院库房旁边的两间屋子里,两见秋华带着飞红过来,赶紧迎着她们进去,阮大牛拿出了些炒货出来,一双眼睛望着飞红只是嘻嘻的笑,笑得飞红的头微微的低了下去,不敢抬头看他。
秋华旁边见着有趣,飞红素来泼辣,没想着遇到自己心头上那个,也会扭扭捏捏,不知道是不是要成亲以后才不会这样。阮妈妈沏了茶过来,笑眯眯的望着儿子和飞红,心里也格外满意,将茶盏儿递到秋华手上,笑着道:“这还是珍珑坊待客的茶,现儿先招待了东家再说!”
秋华吹了吹浮上边的一片芽尖,微微抿了一口,便将茶盏放到了一旁:“毕竟是隔年的茶叶,有些陈气了,等着今春新茶上市,得去买些好茶才是。”
飞红有些心疼,端起放桌子上的茶盏看了看,嘟着嘴道:“姑娘,可是越发挑剔了!这茶叶可是花了三两银子一斤买过来的呢,如何不好了?旁的铺子里哪有茶水奉送的,咱们珍珑坊送茶送水不打紧,还要送好的!姑娘若是闲这茶不好,便打了包带着去杭州,免得放这里惹姑娘嫌弃!”
听着飞红一旁唠唠叨叨,秋华心里一愣,可不是吗,等着飞红和阮大牛成亲,他们便要去杭州了,自己身边又少了几个信得过的,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惆怅,望着飞红一口口将那茶喝了,心里忽然间有些不舒服。
“飞红,们去杭州,带着飞白和杨妈妈过去,父亲青树胡同肯定见过她们,江陵城里遇着,也不太好。”秋华沉吟了一声,想到了杭州铺子里的手,飞红和阮大牛两个总不行,还得有几个打下手的呢。父亲自从得了那怪病以来便越发暴躁了,虽然说他不往随云苑这边来,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哪天若容家园子里遇着了杨妈妈和飞白,自然会联想到他的病上头去。
杨妈妈回来以后曾向秋华将这事儿说了个清楚,容三爷那怪病,原是与她有关。因着怜惜飞白,不忍心见她被容三爷糟蹋,所以杨妈妈饭食里放了去势的药。
秋华听着懵懵懂懂:“去势是什么?那个药妈妈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杨妈妈听了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秋华解释这“去势”两个字,只含含糊糊说道:“用了那药,三爷便不能事了。”
旁边飞红比秋华大,听到杨妈妈如是说,掩嘴噗嗤一笑:“杨妈妈,做得好,三爷那就该是这样!”见秋华恍然大悟般,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杨妈妈,飞红她身边笑得直打跌:“姑娘,既然听懂了,也该露出些羞怯的模样来,怎么就没有半分害臊!”
秋华望着杨妈妈笑了笑:“早些日子听大伯娘说了这事,可没想到去势也是指这种事儿,听着怪有趣!那药粉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每个药堂都有卖不成?”
杨妈妈摇了摇头,心里也是忐忑,这药粉是多年以前杨妈妈那被诬陷入狱的男留下的,她男正是因为这些事情被扯了进去。当时他把药交给她时格外叮嘱她:“这药很是阴毒,能让断子绝孙。本想毁掉,可又怕一抚养孩子为难,还是留给罢,山穷水尽之时看能不能卖到那有需要的家去,也好养家糊口。”
拿了这丸药,杨妈妈就如同拿着一块烧红的铁板般,想丢开手,可一想着男的叮嘱,还是把那药藏了起来。但由于她本性善良,心里觉得这是害的东西,所以十年了她都没拿了这药出来过。唯有一次她动过心,那就是女儿生病的时候,可那时候她根本不认得什么高门大户的家,也不知道哪些大户家里需要这东西,还她犹豫的时候,女儿已经离开了她。
本想着这方子也就这样藏着,再也会不见天日了,可见飞白被容三爷如此逼着,杨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将那丸药取了出来下了饭食里边,可能是那药日子有些久了,药效不够,所以吃了助兴的药,容三爷还能行事,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助兴的药有什么问题,莫名其妙的,容三爷后来竟然真的不举了,再吃多些药也无力回天。
秋华从杨妈妈嘴里听到这事儿,心里头真是惊诧,这世上因果报应,果然循环不爽,一饮一啄皆有前定。若不是父亲想着去强上了飞白,杨妈妈也不会想到要给他用药。望着杨妈妈惶恐不安的脸,秋华抬起头来安慰她道:“妈妈,不用担心,这事儿并没有做错,菩萨不会怪罪的。”
虽然秋华安慰了她,可杨妈妈心里总是有些愧疚,一直提不起精神来。秋华见她这些日子有些消瘦,知道她是因着这事儿心里不愉快,所以琢磨着让阮大牛和飞红带她去杭州,离开了江陵,或许她心里会好受些,慢慢忘记这件事情。
阮妈妈听着秋华这般吩咐,站旁边道:“姑娘,便不跟大牛他们过杭州了,让杨妈妈和她男带着飞白过去帮忙便是。容家可并不安稳,少不得身边帮忙才是。”
飞红连连点头:“妈妈说得没错,那些腌臜小还不知道有些什么阴毒的招数呢,妈妈留姑娘身边,们便都放心了。”
秋华心里其实还是盼着阮妈妈能留下来给自己帮把手的,她不怕贾安柔用言语来挤兑她,可她却害怕暗地里的算计,就如高祥被高夫派追杀那样。自己没有防御的本领,必须有来保护自己,阮妈妈武艺高强,正是那适合的选。只是阮大牛和飞红成亲去杭州,自己将阮妈妈强行留下来似乎也有碍常理,现儿阮妈妈主动提出来要留下,秋华心里自然欢喜。
“还喊妈妈,难道不该喊婆婆?”秋华笑吟吟的望了飞红一眼,自小飞红便陪自己身边,真如自己的亲姐姐一般,什么事情都为自己着想。
飞红站那里红了一张脸,扭着身子只是不依:“姑娘,他都还没遣来求亲呢!”那句话拉出了个长长的尾音,显得格外娇柔,里边带着些埋怨,又似乎有一种亲昵。
“哟,飞红恨嫁了。”秋华朝阮大牛点了点头:“什么时候遣了媒过来提亲?免得让飞红眼珠子都望穿!”
阮大牛搔了搔头,口里回着秋华的话,一双眼睛却盯着飞红不放:“总归等出了节,现儿媒都忙着过年总亲戚。”
“那便等着的媒上门了。”秋华站起身来,带着飞红便往外走:“妈妈,和大牛一起过热闹年罢,过了初三再回来,现儿去郑府看母亲去。”
阮妈妈笑着点了点头:“姑娘,明日便回随云苑,们就娘儿俩,也没什么亲戚好走,吃了团年饭便够了。”
走出珍珑坊,秋华转眼看了看这胡同,两旁的铺子都没有开门,年前那种热闹的场景已经消失不见,路边的行也不再如往日那般拥挤,只是偶尔见着有带着孩子出去拜年的,孩子们穿得严严实实,手上还拿着糖葫芦,也不知道是哪里买的。
秋华将披风上的帽子拢紧了些,那兜子上的白色绒毛非常长,将她的一张脸缩小了一半,让她那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就如宝石般闪亮。容家的马车夫将马车的帘幕掀开:“四小姐,外头冷,快些进车厢里来。”
马车辘辘而过,街道上留下了两条长长的辙痕,不多时便来到了郑府门口。门房见着马车便知是江陵容家的,赶紧站起身来,笑容满脸的将秋华迎了进去。
郑府比容家要显得热闹,园子里不时的有孩子喊叫着从秋华身边跑过,不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的往前边追着去了。管事妈妈抖了抖棉袍上的溅到的雪花团子,朝秋华笑了笑:“那是二爷三爷和四爷的孩子。”
秋华心里了然,自从郑青云表达了心意以后,秋华便留心了郑青云的事情。郑青云是兴丰粮肆郑老太爷唯一的嫡子,另外还有三个庶出的弟弟,自从郑老太爷过世以后,几兄弟便分了家。据说郑老夫那会儿坚决不同意,可郑青云却觉得无所谓:“每日里见着他们几家园子里边争吵就有些不舒服,还不如早些搬出去,也能让耳根清净些。”
就这样分了家,将郑家的老园子分了给三个庶弟住,郑青云城东自己修了个新园子,带着母亲从那边搬了出来,郑老夫起先还颇有微词,可住到新的宅子确实清净了不少,也便不再埋怨,只是催促着郑青云快些成亲,生个孙子传承香火。
郑青云先前的夫没有留下孩子,两个姨娘倒是生了两个女儿,可郑老夫眼里,女儿算不得什么,特别是那庶出的女儿,更是提都不用提了。当郑青云告诉她自己已经定亲,郑老夫心里欢喜,一直巴望着媳妇快些进门,可等季书娘进了门以后,郑老夫心里便老大的不高兴——竟然是个和离出府的妇?青云什么找不到,还犯得着去找个残花败柳?
成亲以后第二天早上去给郑老夫敬媳妇茶,季书娘心里也有些忐忑,生怕郑老夫会为难她。没有让她失望,郑老夫让她一直跪那里,也不伸手来接茶盏,季书娘知道这是郑老夫为难自己,也只是默默跪蒲团上,毕恭毕敬的听着郑老夫的训话。谁知郑青云却将茶盏从那盘子里边拿了起来直接塞母亲手里,一手将她拉了起来:“母亲,说了这么久也口渴了,快些喝了这茶罢。”
郑老夫身后的丫鬟婆子忍不住都想笑,郑老夫愕然的看着儿子:“青云,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才成亲一日,便帮着那媳妇来对付娘了不成?”
郑青云将季书娘揽身后,望着郑老夫说得很是真诚:“母亲,书娘既然进了门来,自然是一家,彼此间该要相互爱护才是。母亲素来是个善心的,何苦今日要故意来为难书娘?书娘是个苦命的,青云爱慕她已久,费尽了心思才将她娶回郑府来,她可以帮着母亲打理中馈,也可以帮着儿子孝敬母亲,母亲便如同多了个女儿一般,咱们一家和和睦睦的生活一起,如何不好?”
郑老夫听着儿子这么说,不由得一愣,仔细打量了下站儿子身边的季书娘,见她生得眉眼温婉,看起来不是那种刁滑之辈,心里也慢慢将那敌视的心思收起来一些,朝身边的管事妈妈点了点头,那管事妈妈将托盘递到郑老夫面前,她从盘子里边拿起一双白玉手镯,朝季书娘笑了笑:“母亲啰嗦了些,书娘不要介意,这镯子便是母亲给的见面礼,可不要嫌弃。”!--over--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