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允煜听着魏贵妃越说声音越尖锐,心里不免有些慌张,可却还是有几分期盼,低下头殷殷的看着魏贵妃:“那母妃要煜儿怎么做?”
“你留在宫里差不多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边你要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对那许允炆要格外亲近,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边也要多去请安,皇后娘娘可能不会真心待见你,可太后娘娘看你们都是她的孙子,不会因为你是我生的便低看了一眼,也不会因为许允炆是梁皇后高看一眼。”魏贵妃的手指在桌子上划了两个圈儿,妩媚的眼睛里露出一种说不清的神色来:“你今年便多去慈宁宫走走,太后娘娘或许会因着你走得勤密,多替你在父皇面前说说好话也未可而知。”、
听了魏贵妃的话,许允煜深受启发,站直了身子朝魏贵妃行了一礼:“母亲,煜儿明白该怎么做了。”
魏贵妃笑着看了看许允煜:“还是我的煜儿聪明,我才点了点,你便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允煜从长乐宫里走了出来,一路上和几个贴身宫女调笑着,走在这御花园里边,触目所及都是繁花似锦,倒也不觉得去慈宁宫的路远,走到里边向容太后请安以后,转眼便望见一旁的春华和秋华。
偷偷打量了一眼,似乎有些印象,就听容太后笑着对他说:“允煜,这是你两位表妹,上回见过一次面,今日可还能认得出来?”
许允煜恍然大悟,原来是长宁侯府的小姐,上回来了三个,这次却只有两个,依稀记得其中有一个小小年纪便无限风流模样,今日却没见到她的影子。他转向春华和秋华笑着问道:“这是哪两位妹妹,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了。”
崔玉赶紧走上前来,指着春华道:“这位是长宁侯府大小姐,明日便要嫁入镇国将军府,今日太后娘娘召她进宫便是赐添妆礼给她的。旁边这位是容四小姐,乃是詹事府容老爷所出。”
听说春华要嫁给许允袆,许允煜不免多看了一眼,母亲曾和他说过,要他出宫以后尽力多笼络外边的重臣。镇国将军乃是他的叔祖父,虽然已经自请去瑞王封号,但却还掌有西北边塞的兵权,而且深得军中将士之心,这当然是他要笼络的对象。当下便故作惊讶道:“明日表妹大婚,我这个做表兄的竟然不知道,宫中的消息委实闭塞了些,我立即叫人去准备一份重礼送去长宁侯府。”
容太后见许允煜如此看重容家人,心里高兴,笑微微道:“允煜是个知书达理的!不如你现在便去准备好,过会替哀家将你两位表妹送回长宁侯府去罢!”
许允煜赶紧回了长乐宫向魏贵妃说了此事,魏贵妃听了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才对贴身宫女道:“将我那双羊脂玉镯子拿过来,用盒子装好了。”
见魏贵妃似乎不大高兴,许允煜有些奇怪,母妃方才不是让他多去巴结太后娘娘吗?为何这时候又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来了?“母妃,若是不想送重礼,那倒也不必选那么好的镯子了。”这羊脂玉镯子乃是父皇赐给母妃的生辰礼物,乃是从西凉国进贡而来,这个羊脂玉手镯难得的是没有一丝杂质,放到水里边,通体透亮。
“母妃并不是说这礼送得重了。”魏贵妃缓缓一笑,按了按许允煜的肩膀:“煜儿所想和母亲一样,镇国将军府无论如何要笼络住,母亲之所以有些不快,便是太后娘娘竟然要你送两位容家小姐回长宁侯府,她这是别有用意啊。”
回想到站在主殿里的秋华,落落大方,虽然相貌不及上回来的那个容家小姐,可气质优雅,沉静如水。许允煜挑了挑眉毛:“莫非太后娘娘想要我娶了那位容三小姐不成?”
魏贵妃眉头一皱,板起脸来:“煜儿,休得开玩笑!无论如何你也不能娶那容家小姐!长宁侯府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空架子,娶了她也不会有多少助力,你要娶的当然是那手握实权的重臣之女。”
“可长宁侯府却有太后娘娘撑腰。”许允煜趴在魏贵妃的肩膀上,嬉皮笑脸道:“看在那容四小姐生得还不差的份上,我便娶了她做侧妃便是。”
魏贵妃想了想,点了点头:“煜儿考虑得周到,选皇子妃的时候咱们一道将两位侧妃给挑了,留一个名额给那容四小姐罢,这样便方方面面都周全了。”
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照着许允煜呈上来的那个盒子,盒子是挑绣织锦做的外壳,打开盒盖便能见着里边躺着一双晶莹粉润的羊脂玉手镯,容太后看了心里欢喜,朝许允煜笑了笑:“你这做表兄的有心了。”
许允煜将盒子盖上,把那盒子递到春华手中,又意味深长的朝秋华笑了笑:“两位表妹,我送你们回府罢。”
第二百五十一章流朱阁喜添嫁妆
长宁侯府一片混乱,府里两位小姐竟然由三皇子陪同回来,实在是了不得的殊荣,一时间赶紧将中门打开,容老爷和容夫人都双双迎到了门口,见着许允煜便弯腰行礼:“三皇子怎么今日得空来了?”
许允煜笑着将容老爷与容夫人扶了起来,由他们引着进了前院,早有丫鬟见机行事的送上了香茶。许允煜见那茶盏用的是定窑的白瓷,从里边看都能瞧得见外边的花影儿,知道这茶盏十分贵重,抬眼打量了下长宁侯府,只见大堂里的装饰十分豪奢,座椅皆是黑檀木精制而成,靠墙的那扇屏风也格外大气,不由得让他多看了一眼。“允煜是尊了太后娘娘懿旨,将两位表妹送回府中,长宁侯与夫人不必太客气,说起来都是自家人。”
容老爷笑着与许允煜说了些话,说的无外乎是最近宗人府处理的一些事务,又问到容家三位,容老爷都拣着要紧的话一一回复了,只是心中不住感慨,这朝堂粘了进来,怕是脱不得身了。
容大爷现在担任中书省侍郎,虽然这本不是他熟悉的事情,可因着人机敏好学,做事情容易上手。而容三爷在詹事府却有些游手好闲,仗着自己出身长宁侯府,对同僚都有些看不大起,只是最近脸上留了疤痕破了相,这才在府衙里低调了些,早晨去詹事府点;了卯便钻进自己务公的房间不敢出来,到了点便走得比兔子还快。
容二爷在杭州府已经升到了同知,有了吏部尚书的授意,又加上他本人勤勉很得上司喜欢,年终考绩里列的都是优等,看来不久也该回调回京城了。容老爷一想着这些年的变化,便有些头晕脑转,快得让他都没办法认为这一切都是真的。他有时觉得自己正在做梦,真希望一觉起来,睁开眼睛看见外头还是江陵的天空,窗户边徐徐的伸出一枝香樟,青青翠翠,带着好闻的芳香。
陪着许允煜说了好半天话,就听他忽然问了一句:“三妹妹身子可好?今日怎么没有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
容老爷心里一惊,有些发虚,似乎自己做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不敢直视许允煜的眼睛,只是淡淡回道:“今日太后只宣了春华与秋华入宫,并未宣见淑华。”
许允煜“哦”了一声,忽然觉得无话可说,容老爷见状只得自己找了些闲话儿聊了聊,两人说话说到茶盏里的茶叶可以露在茶水外头,许允煜这才告辞出了容府,走到外头心中还在疑惑,容家避居江陵,为何这府邸外头看着普通,进去却是样样精致,又是从哪里来的银子?若是纳了秋华做侧妃,恐怕还能带一大笔嫁妆进皇子府呢。想到此处,许允煜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举步上了马车,慢悠悠的回了皇宫。
送走了许允煜,容老爷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赶紧起身准备去流朱阁问情况,容夫人坐在一旁没精打采道:“老爷,我便不过去了,这头还是疼得厉害。”
容夫人自从贾安柔大堂事发以来便被气得犯了头风,时不时就觉头痛难当,便是连眉毛骨头那里都疼,甚至感觉仿佛是有人拿了锯子在锯她的头一般,很是不舒服。容老爷见着老妻一副神衰气竭的模样,心里也是不舒服,赶紧吩咐沈妈妈将容夫人搀扶进内室:“快些服侍夫人好好歇着,千万别让她累着。”
大步走到流朱阁,听到里边欢声笑语不断,容老爷这心情才舒畅了些,看门的丫鬟见着容老爷进来,赶紧让银铃去通传:“快去告诉奶奶,老爷过来了。”
容老爷跨入流朱阁,便见前院里边已经摆满了担架,上边都结了红绸花球,这是春华明日出阁的时候要带走的嫁妆。看着满眼的红色,容老爷笑了笑:“看着这天色,明日定然是个好日子。”
正准备往里边走,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带着春华几姐妹迎了出来,见着容老爷赶紧行礼:“公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我来看看春华的嫁妆收拾好了没有。”容老爷见着容大奶奶身后的孙女们,脸上有着粉色的红晕,一个个娇美可爱,忽然想起了淑华来,若她安分守己的,自己倒也不介意她留在容府,就当养了个亲戚家的女儿,可她实在太胆大妄为又生性放荡,留了她在府里头便是一个祸根,只愿在碧云庵日日念经诵佛能让她幡然醒悟,不要再如此肆意妄为了。
“春华的嫁妆早几日便已经清理好了,原本计划是一百四十八抬,可今日太后娘娘赏赐了不少东西,大约又能装二十多抬,可就怕嫁妆多了逾礼,只能重新装嫁,尽量控制在一百六十抬里边。”容大奶奶的话里虽然语气有些微微的埋怨,可心里头却是骄傲得很,女儿的嫁妆前边十多抬都是宫里的赏赐,这可是一种殊荣。
按着大周惯例,太子妃的嫁妆可以上两百抬,皇子妃是一百八十抬,嫁入宗亲府里的小姐们,嫁妆不能超过这一百八十抬。这装嫁也很有讲究,有些为了显得自己阔绰,故意装出一百多抬,一抬架子上边就只摆那么几个盒子,盒子里边装着的东西也不多。而有些家里却是扎扎实实的装满了嫁妆架子,所以说是说一百多抬嫁妆,里边相距却甚远。
嫁妆是跟着新娘进府的,花轿还要绕着京城的大街小巷行走一圈,让大家也看看这新娘的嫁妆,这叫夸妆,抬进府里,新娘被送入后院,嫁妆便摆在前院,让前来赴宴的亲朋好友观看,新娘在娘家受重视的程度就全在这嫁妆上体现出来了。
容老爷听说春华的嫁妆都已经准备妥当,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大媳妇,春华出嫁,总共花了多少银子?”
容二奶奶听着容老爷问,不由得也支起耳朵屏声静气的听着容大奶奶回复,就听容大奶奶爽爽快快的回答:“公中银子花了十万两置办嫁妆,我另外给了春华十万两做压箱钱。”
容老爷环视了一□边几个孙女,沉吟道:“这十万两还是少了些,再添十万两罢,以后咱们容家的女儿出阁,公中一律二十万两银子。”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听了大喜,都朝容老爷行礼道:“公公实在慷慨,媳妇带代女儿们谢过。”容家的金玉坊现儿每年少说都有差不多六十万两银子进账,容家没有纳妾的规矩,与其它大户人家相比,子女算是少的了,现在三房一共有十个少爷小姐,公中每人二十万两添置,不过就是几年的收成罢了。只是容老爷不提出来,公中的规矩不好改,得了这句话才是名正言顺。
其实除了公中里拨出置办嫁妆的银子,春华的嫁妆还有一项,那便是珍珑坊的分红。秋华昨日已经将珍珑坊这些年的账目盘了下底,见着收益颇丰,心里有些欢喜,抱了账簿子和银票走到流朱阁来:“大伯娘,这是这些年珍珑坊的进项,刚刚好二伯娘也回了京城,今日咱们便来盘个底儿,咱们来将进项分下。”
容大奶奶听了秋华的话“噗嗤”一笑,伸手将账簿子接了过来:“咱们这珍珑坊也开了这么多年了,这时间可真真儿快。”一边说着,一边将账簿子发黄的纸捻了起来。
容二奶奶坐在旁边只是抿嘴笑:“曼娘,我一看见那些账目便头疼,你赶紧算清楚了,告诉我赚了多少银子,也好叫我欢喜下!”
“綾娘,你怎么着也该自己学着看账,未必还要嘉荣帮你不成?”容大奶奶叫金枝拿出算盘来,一边翻着账簿子,一边将那算盘珠子拨得飞快:“你在杭州府都呆了这么久,我便不信你不看账簿子!”
容二奶奶羡慕的看着容大奶奶的一双手在算盘那里上上下下的动个不歇,没得多久,一本账簿子算完,又换了一本,看得她眼花缭乱,不由得啧啧称羡:“你也慢些,我都没看清楚便翻了页!”
夏华笑着将容二奶奶拖到一旁:“母亲,你便别扰乱大伯娘算账了!”
容二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点了点夏华的鼻尖:“连你都嫌弃了娘不成?娘可是关心你的嫁妆才这样问呢!”羞得夏华红了一张脸躲到一旁,细声细气道:“我都还没议亲,就把嫁妆挂到嘴边了!”
容大奶奶瞥见容二奶奶母女说笑,在旁边也笑着插话:“綾娘,你去了杭州以后可比以前风趣多了,原来江陵的时候,要做什么都推着我出去,现在怎么也伶牙俐齿了?”
“还不是自己持家被磨出来的?”夏华撇了撇嘴抱住了母亲的胳膊:“看着我母亲,从一个不问世事的人变得也会精打细算,我真真觉得人变化得太快!”她望了望春华,笑嘻嘻道:“大姐姐,你明日便要出阁了,恐怕三日后回门,你也变了不少呢!”
秋华安安静静坐在容大奶奶身边,只觉得这暖阁里边一片温馨和乐,忽然心里很是留恋,若是一辈子都能这样,不要想着勾心斗角的事儿,那该多好。只是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定?现在碧芳院那边暂时没有人再找她的麻烦,可出嫁以后会不会风平浪静?
容大奶奶算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秋华抱过来的账簿子算清楚,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容大奶奶吃惊的望着秋华道:“没想着这些年咱们的珍珑坊也赚了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容二奶奶也是吃惊,望着秋华的眼神变得热络了几分:“二伯娘可真真没有想到!”
“咱们原来是说好三房各占一份,我觉得这样对秋华不公平,不如便三三四来分配罢!”容大奶奶将账簿子合上,望着秋华点了点头:“你辛苦了,自然该多拿一成。”
秋华听了这话有些不安,赶紧站了起来推辞:“原来说好是三房各占一份,秋华怎么能多拿一成?大伯娘这提议秋华不答应。”
春华走上前来拉了秋华的手摇了摇:“你日日夜夜为珍珑坊操着心,我们却是做甩手掌柜,本来就不该拿这么多银子,莫说是多拿一成银子,便是让你多拿两成银子又如何?你就不必推辞了!”
容二奶奶坐在一旁,头上的吐蕊芙蓉花里垂下的珍珠串儿不住的在耳边摇晃,悉悉索索的发出些响声来,见容大奶奶的目光望了过来,她笑着端起茶盏来,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说:“你们都同意了,我又哪会有旁的意见?”!--over--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