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贾娴玟当日就走了,带着她的陪嫁丫鬟和贴身妈妈,还有她的几车嫁妆,容老爷没有为难她,只是让易妈妈照着嫁妆单子点了下她的嫁妆,便放她走了。
容夫人自从得了儿子去西北做外任的消息,心里十分着急,她那病本来好了几分,经过端午节这一闹,又退成了原来那模样,每日里醒来便拍着床骂新娶的老三媳妇实在不是个东西,老三不过是去西北做外任,好歹也是个官,可偏偏眼皮子浅,竟然闹着和离出府了。
“贾家没一个好人!”容夫人咬牙切齿,想着以前的贾安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骗了她与毓儿这么多年,就连淑华都是个野种,枉费她多年宠爱!容老爷只要走进内室来看她,容夫人嘴里便哼哼唧唧的就闹着要他去找太后娘娘将老三调回京城来:“老二的外任也就做了三年多,为什么老三要做五年?西北那边风沙大,还有北狄人!”
容老爷望着老泪纵横的容夫人,心里也十分无奈。刚刚听到那判词儿出来,他心里着急,便赶着递了折子去慈宁宫,想找太后娘娘替老三去皇上那里求情。谁知道那内侍带着他七拐八转的却去了清华宫:“长宁侯,皇上在里边等着你呢。”
皇上这次似乎下了决心,想要拿容三爷杀鸡给猴儿看,见着面便开门见山:“长宁侯,容钟毓狗胆包天的贪墨了白银五万两,真真可恨!现儿大周这贪墨之风屡禁不止,朕想将他判流放五年,也让那些还有贪墨之念的人受到震慑,朕便是连自己亲戚都不放过,更遑论一般官吏了。朕知道长宁侯对我大周一片忠心,自然会支持朕的举措。”
容老爷哪里还敢说别的话?只能叩首谢恩,心里知道自己去找太后也没有用,老三流放是没得改了,不如默默的忍了,免得去惊扰了太后。但这边容夫人却不依不饶的在要他去替老三想办法,容老爷每日被她弄得头晕转向,都不敢往容夫人屋子那边去了。
一缕斜阳照得琉璃瓦闪闪发亮,梁皇后站在未央宫的前院,看着身边花团锦簇分外娇艳,心里十分的快活,绣春姑姑陪在她身边低语道:“娘娘,那位容少詹事已经上路了。”
“今日走的?”梁皇后的目光从一朵花上转了回来,嘴角含笑:“我就知道皇上这回是下了决心的,只是正愁找不到合适的靶子。他早些日子还在怨我想包庇那位少詹事,焉不知我这是以退为进?到时候万一慈宁宫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事,心里还会承我的情,没有将她的侄子推出去,反而是千方百计想替她掩护。”
绣春姑姑恭顺的应了一声:“可不是?娘娘计划周全!”
梁皇后淡淡一笑,伸出手去将一朵花丛枝头攀摘了下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甲从花朵上边滑过,顺手带落了一片花瓣:“那位容四小姐成了罪臣之女,她自然没有入选皇子妃的资格了,莫说是正妃,便是侧妃她也不配呢。”
转瞬间,梁皇后的脚下全是一片片揉碎的花瓣,被风一吹,到处飞舞,又慢慢的落在了地上,鲜艳的花瓣上沾上了点点泥痕。
“娘娘,其实对于那位容四小姐来说,不见得要做皇子妃才是好出路,指不定娘娘是在帮她。”绣春姑姑望着那随风飘零的花瓣,不由得忽然有些感叹:“娘娘,你当年也是不想做皇子妃的。”
梁皇后的脊背挺得笔直,目光越过那道宫墙往远方望了过去,眼神忽然迷茫了起来,她仿佛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寒夜,她与他奔跑在雪地里,身后有着急促的马蹄声:“绣春,你说得对,不做皇子妃才是好出路。若我当年没有做皇子妃,那我现在也不用这般汲汲营营,为了自己,为了炆儿,每日都要费尽心机!”
容三爷最终在五月十五那日被押解去了西北,他的离去表面上看对容家似乎没有什么影响,大家依旧是该做什么事还是做什么。但容大爷和容二爷却因着他得了实惠,皇上特地召了吏部尚书交代了一番,将两人列入了重点考核的名单里,若是做得不错便打算明年将他们提升官职,这也算侧面对容家的一种补偿。
“秋华,明日秦王府的杏花宴你准备穿什么衣裳?”随云苑的前院里,梨花落了一地,泛起了一层浅浅的白色,夏华挽住秋华的手笑了个不停:“我最近瘦了不少,以前的衣裳都有些大了,你帮我挑挑衣裳可好?”
秋华将桌子上的衣裳样子捡了起来看了看:“我觉得你穿这衣裳刚刚好,只可惜却赶不上明日的杏花宴了!”抬头促狭的看了夏华一眼:“是不是他会去?”
夏华的脸霎时红了一大片,两腮艳艳如搽了不少胭脂一般,撅嘴看了秋华一眼:“你尽在打哑谜儿!什么他他他!我可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秋华微微一笑:“你竟然不知道我说的是谁?那便算了,当我没说,我也不用替你挑衣裳了,反正挑与不挑有什么打紧?”
夏华娇嗔的一顿足:“秋华,你委实讨厌!”伸手拢住她的肩头:“四妹妹,好妹妹,帮帮我罢!”
第二日一早,容大奶奶便抓紧着时间在华瑞堂将要事务打理清楚,才喘了口气儿,就见容二奶奶带着夏华和秋华从外边走了进来:“可以走了罢?”
容大奶奶抬眼望了望夏华与秋华,见夏华梳了个如意髻,鬓边插了一双玉蝶香,细碎的流苏垂到耳边,她穿着樱桃红的衫子,十二幅的湘水月华裙,莲步姗姗,裙袂堆出了细碎的縠皱波纹,实在是娇艳动人。而身边的秋华却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鹅黄色衣裳,粉黛未施,异常素雅。
“啧啧啧,夏华今日实在打扮得抢眼。”容大奶奶笑吟吟的望向秋华:“你是故意想给你二姐姐做陪衬不成?”
秋华嘻嘻一笑:“可不是这样?总归得让二姐姐先出了阁才好谈我的亲事罢?”
“瞧这牙尖齿利的!”容大奶奶笑着揉了揉肚子:“你是在怪大伯娘没有关注你的亲事不成?放心罢,总归得让你嫁了人!不把你嫁出去,免得你天天呆在随云苑埋怨我,说我让你做了老姑娘!”
几人说说笑笑的出了府,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便到了秦王别院,秦王是当今皇上的叔祖父,他辈分虽高,年纪倒还不算大,才过花甲不久,秦王府的这次春宴是为秦王最小的孙子选媳妇特地办的。
“哟,容大夫人,可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刚刚进了园子不久,便有相熟些的夫人迎了过来:“旁边这位夫人似乎是容二夫人罢?记得上回在镇国将军府的汤饼会上见过。”
容二奶奶笑着点了点头,她回京城不久,只去过一次镇国将军府参加宴会,所以也不大认得人,只能逢人便笑着点头。只不过京城的贵妇们都有自己一套本领,说起话来圆滑得四面生风,所以即便容二奶奶并不认识她们,可依旧还是能说上几句话。
秋华与夏华一起往园子那边才走了几步,却遇着了几个熟悉的人,领头那个穿着樱花红衣裳的便是已经选了做三皇子妃的王二小姐,旁边是薛六小姐和一些早就相识了的人。见着容家姐妹走过来,王二小姐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哟,这不是容四小姐吗?怎么你今日也来这杏花宴了?”
旁边的薛六小姐也故作惊讶道:“原来容四小姐并没有去西北!起先仿佛听谁说容四小姐孝心可嘉,跟着父亲去西北了呢,那会子还在感叹容四小姐真真是父女情深,没想着竟然还是在京城里边享福的。”
夏华被她们的话气得不行,朝王二小姐和薛六小姐怒目而视:“我们家四妹妹为何要去西北那种地方?她爱来这杏花宴,与你们何干?”
王二小姐撇嘴笑了笑:“哟,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丫头?说话如此大声,实在粗鲁,莫非你母亲没有教过你说话要细声细气?”
夏华在家里说话一直声音细小,没想到在这里被那王二小姐说成了粗鲁,心中实在有气,便想冲上去与她们说个究竟,秋华拉了拉她:“二姐姐,咱们可不是从乡下来的?王二小姐真真是厉害,连旁人的家谱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王二小姐自己家里数上去,第几代才从田地里爬出来的?”
旁边众人看了看王二小姐,脸上都露出了些嘲讽的笑容,自从王二小姐被选了做皇子妃以后,她的气焰便比原先要高了不少,很多贵女们见她趾高气扬早就心中不忿,今日她被秋华轻轻巧巧几句话折辱了,诸位小姐心里也暗自快活。
王二小姐祖上一直务农,知道曾祖父辈才省吃俭用将王尚书的父亲送去读书,王尚书的父亲只做到知府止了步。但王尚书却自幼聪明又善于察言观色,慢慢的一路扶摇直上竟然做到朝堂里的二品大员,可究其本源,自然还是不能与江陵容家相提并论。
被秋华气得出不了声,王二小姐脸色铁青,最后才咬牙切齿道:“容秋华,你有什么好神气的?尽管你们江陵容家是积年世家,可我们家却还没出过一个罪臣!特别是这罪臣之女也不明白自己的身份,竟然还大摇大摆的来秦王府参加杏花宴了!”
站在王二小姐身边的贵女们皆不屑的看着秋华,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夏华一步走到秋华前边,愤愤道:“秋华是长宁侯府的小姐,又有什么不适合来这杏花宴的?主人家都没有说,还轮得上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
“容二小姐说得好!”身后忽然有人击掌,众位贵女转过去一看,就见几位贵介公子站在那里,说话的是镇国将军府的许大公子,他的旁边是一位穿着白衣的公子,夏华一见着他,忽然就拘谨了起来。
这不就是陆景行吗,夏华忽然有些羞涩,疑心刚才自己说话的时候过于激动,会不会让她觉得不如以前那般温柔,忽然间就懊悔了,自己该听秋华的主意,赶紧离开才是。
“容二小姐和容四小姐都是我家娘子的妹妹,你们敢这样羞辱她们,莫非是想跟我们镇国将军府作对不成?”许允袆冷眼望着王二小姐:“莫非你是才被选了皇子妃,即便是你做了皇子妃,我想要你做不成,也一样有办法整你,你信是不信?”
王二小姐满脸通红,许大公子的诨名京城谁人不知?她羞怯的望了许允袆一眼,赶紧仓皇转身离开,她身后的那群贵女们也跟着离开了,刹那间杏花树下空了一大片地方。
“姐夫,你怎么也来这杏花宴了?你不都已经成亲了,难道还要来相看不成?小心我去告诉姐姐,让她好好治治你!”秋华笑吟吟的看了许允袆一眼,瞥到他身边站着的陆景行,心里有些不自在,赶紧将夏华拉在身边。
“我当然不用相亲,可我的兄弟还没议好亲呢,自然要帮着他来看看。”许允袆意味深长的望了秋华和夏华一眼,暗地里推了推陆景行,示意让他说话。陆景行飞快的看了秋华一眼,觉得她又高挑了些,长得比以前更是娇艳。眼睛扫过去的时候又瞧见了站在旁边的夏华,看着她似乎瘦了不少,原来的小圆盘子脸变得尖了些,而且比起以前仿佛大方了不少,不再是羞答答的不敢见人。
方才这位容二小姐为了自己的妹妹竟然敢站出来对付那群京城贵女,不仅爱护妹妹而且很有胆色,陆景行不由得又多看了夏华一眼,原先以为这位容二小姐只是个胆小害羞的,没想到恰恰相反,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二百八十二章容夏华得人心意
花厅里透进了晚春的阳光,将那雕花窗的影子照在了地上,上边雕的梅兰菊荷彷如一朵朵浮起在磨石地面上一边,只是尚未着色,一律黑沉沉的。花厅里坐着一群夫人,正在笑嘻嘻的说话。
“容大夫人,你们长宁侯府就要办喜事了罢?总归要提前给个信儿,咱们也好去讨一盏喜酒喝!”一个穿着暗金色衣裳的贵夫人笑着瞟了一眼容大奶奶:“这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朝廷重臣,真真是名当户对,想来都会热闹非凡。”
容大奶奶眉梢有止不住的笑:“哪里当得起夫人移驾!实在是太看得起了。”
这时旁边有位夫人出声赞叹了句:“长宁侯府的公子小姐个个都是好的,长公子以前见过两次,果然是翩翩少年,方才见了两位容小姐,心里实在喜爱得紧,也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人家?我家中可还有要娶媳妇的儿子!”
容二奶奶听那夫人夸赞自己女儿,心中得意,只是不好喜形于色,朝那夫人微微一笑,却也不说话。容大奶奶抬眼打量了下那夫人,原来正是陆景行的母亲,那位右督察御史的夫人,莫非她也看上了容府的小姐?
“陆夫人莫非是在开玩笑?若不是在开玩笑,咱们两府还真有可能结亲呢。”容大奶奶指了指身边的容二奶奶:“两位侄女都尚未议亲,这位是我二弟妹,二弟现正在京兆府中任职。”
陆夫人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我说那位容二小姐为何生得如此美貌,原是秉承了母亲的丰姿!”她自去年开始就在打算给陆景行相看各府小姐,问了他好几个,他都只是摇头,根本不让自己把人家小姐邀请过府相看。今日里头倒是让她惊喜了一回,听着丫鬟贴着耳朵来禀报说儿子在那边与容家的两位小姐相谈甚欢,陆夫人心中大喜,只要儿子有这心思,自己这个做娘的自然要去替她张罗。
用午饭的时候陆夫人特地将陆景行找了过来:“行儿,听说今日你与那容府小姐一道儿说了不少闲话?”
陆景行被母亲蓦然问到这个,脸上红了一大块,似乎被人窥中了心事一般,有些窘迫的将头低了下去,陆夫人见了他那模样,自以为了解儿子的想法,笑着对他说道:“那母亲替你去探探容家的口风,如何?”
陆景行听了这话心中欢喜,抬起头来看着陆夫人,说话都有些结巴:“果真?”
陆夫人点了点头:“可不是呢,你可喜欢?”
“喜欢,儿子很是喜欢。”陆景行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向陆夫人行了一礼:“儿子谢过母亲关心!”说出了这句话,心里只是舒坦,恨不能跳了起来去捶墙,好让自己心里的快活发泄出来。
陆夫人得了儿子的准信,心里打定了主意,两位容府小姐里边,不管儿子喜欢的人是谁,她却总只会问到容二小姐。容二小姐的父亲可是当年的探花郎,外任放了三年便能调回京城在京兆府做府丞,这也不仅仅是出身长宁侯府的原因。京兆府乃是要职部门,没有能力的人即便是再由关系,皇上也不会选了去那里,总怕再过几年,这位容二爷便要青云直上,说不定以后还能做到一品大员呢。
至于那位容四小姐,身份与容二小姐一比,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父亲才被流放去西北,听说要在那边熬五年,即算回来,想要东山再起也是很难了,更何况听说那位容三爷能力有限,那更是难上加难。
容二奶奶听说那位便是陆景行的母亲,说话间仿佛有要与容家议亲的意思,实在觉得欢喜,于是两人坐在了一处,开始说起各家的儿子女儿来。旁边有位夫人撇了撇嘴道:“这长宁侯府可真是喜气盈门,马上要办长孙的喜事了,这下眼见着又有要订亲的了。”
容大奶奶瞧了一眼那位夫人,好似是光禄寺卿家的,见她话中似乎带了些酸味儿,心里知道该是想与陆家结亲而不成的,只是微微笑着回答:“那自然是比不得贵府,那喜事儿办得我们眼睛都看直了去呢!”
花厅里的夫人都笑了起来:“容大夫人可真会说笑话儿!”
从秦王府回来,容大奶奶与容二奶奶都十分开心。容二奶奶想着今日陆夫人的话便笑眯了眼睛:“夏华,平章政事陆大人夫人相约过府去玩耍,你去还是不去?”
夏华听了母亲的话,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用力握住自己的指尖,耳朵根子都有些发红,低头望向了地面:“母亲做主便是。”
秋华在旁边看着这场景,心里头也在为夏华觉得高兴,这到底也算是心想事成了。她想到了春华出嫁那日,人群里夏华瞥见陆景行,便有几分好感——当时门口那么多的人,怎么就偏偏看中了那一个?莫非真是姻缘天注定不成?秋华笑嘻嘻的拉住了夏华的胳膊:“二姐姐,恭喜恭喜,这红鸾星已经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