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月华居里边静悄悄的,没有声息,月妈妈和秋草面面相觑,又望了望躺在床上的李英娘,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李英娘这些天被禁足,因为无事可做,便在月华居开始捣鼓菜地。
秋华怕她劳累动了胎气,特别打发了随云苑的金妈妈和粗使丫鬟四儿过来帮了两天忙,在后院整了两块菜地,撒上了菜籽。李英娘看着那地不够肥,便亲自动手从茅厕里舀了几桶粪便出来沤了肥浇在那两块地上,一时间后院里边臭气熏天,便是连月妈妈都不愿意踏进去半步了,可李英娘却是天赋异禀般,闻着那臭味儿反倒睡得香:“这是我挣钱的路子,只有闻到这气味儿我才能睡踏实。”
李英娘睡得香,容三爷却受不了,这月华居里本来雅致僻静,没想到被李英娘弄成了这样子,现在李英娘的肚子开始有些显形,大夫也叮嘱千万要忌房事,每晚睡到这里也只能看看不能动手,心里便如有猫爪子挠着一般。现在她整出了这菜地来倒给他找了个好借口,索性跑去碧芳院搂着秋芝歇了下来,虽然秋芝生的模样不怎么样,可是吹了灯谁还能看得见模样生得俊还是丑?只要能摸着肉便成!
因为容三爷跑去了碧芳院,李英娘很是生气,闷闷的趴在了床上,就连外边菜地里长出了小芽儿都不关心了。月妈妈见了她这样子也是惶恐,万一这位姨娘和三少奶奶一样,来个什么郁积于心,这肚子里边的孩子也会有影响呢。
“姨娘,你便想开些罢。”月妈妈皱着眉头劝她:“三爷的通房丫头都有好几个呢,不往通房丫头这事上说,三少奶奶,贾姨娘,都是在你前边就有的,你跟了三爷可是靠了肚子里边的孩子,若是不好好养着,你能在容家呆不呆得下去还是一回事情呢。”
这李姨娘也真是得陇望蜀,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能霸着三爷不让他去别院不成?若不是通房让那贾姨娘灌了避子汤,什么时候轮得上她李英娘跑到容家来做姨娘?月妈妈一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一边心里鄙夷。
“原以为三爷说的那些话是真心话儿,没想到也是哄我的。”李英娘总算是将月妈妈的话听进去了两句,终于有了些反应,一滴眼泪沿着眼角流了出来:“他起先对我说他这辈子就喜欢我一个人,三少奶奶是家里给他娶的,贾姨娘是自己跟着他来的,只有我才是他一眼瞧中放在心里喜欢的人,可……”
“三爷说的话你也信?”秋草嗤嗤一笑:“那会子我还在主院做些粗使活儿,就听三爷向秋雨姐姐说过这话呢,那会子年纪还小,总觉得秋雨姐姐会嫁给三爷,最后看着三爷通房一个接一个,听说还在外边和好几个女人首尾不清,这才知道他是惯会说这些话儿的。”
李英娘闷闷的坐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好一阵烦闷,虽然自己确实是贪慕虚荣,想进容府过好日子,可究竟还是希望容三爷说的那些话是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丫鬟婆子却一致说他是在哄自己,而且听着她们的话也知道,容三爷惯是在风月场上打滚的,他哪里又有半分真心?可笑自己就如那鱼儿见了诱饵一般,闻着香味儿便扑了过去。
“姨娘,你就别想这么多了,好好的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若是个少爷,抱了去放到三少奶奶名下养着,你这一辈子怎么着也不愁吃穿了。”月妈妈走了过来搀起李英娘:“都大半日没出去走了,姨娘也不嫌闷得慌?”
李英娘没精打采唱的站了起来道:“我倒后边菜地里去看看。”
走到后院见着那地里钻出了绿色的叶片儿,李英娘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板着手指头算计着还有多少天便能割了菜送到随云苑那边去。今年头一遭没在家里过年,也有几分想念爹娘了,要是将菜蔬卖了,托人带个信给爹,叫他来接点碎银子去用。
正在这里想着,就见外边有个穿着粉色身影的人晃了下,秋草眼尖,早就笑着迎了上去:“飞红姐姐怎么这时候来了?”
飞红笑着瞥了李英娘一眼,将手里两个荷包递了过来:“我们家奶奶说你和月妈妈照顾姨娘辛苦了,该要有个荷包表示下心意,想着姨娘初来乍到的,手里没有活泛银子,自然便由她来给了。”
秋草拿着那荷包只是合不拢嘴:“三少奶奶真是想得周到。”月妈妈接了这荷包,心中却愈发的惭愧,自从她调了来服侍李英娘,碧芳院贾姨娘那边似乎将自己忘在脑后一般,倒是三少奶奶仁义,上次摔了腰不仅给她搽伤的药膏,还派了人来帮着她做活,现在又给了过年的小荷包!紧紧的攥着那小荷包,月妈妈只觉得一张脸发烧,想说话,可半天却张不开嘴,只是愣愣的在那里站着。
李英娘见自己的下人都拿到了荷包,不由得撅起嘴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飞红。飞红忍着笑,心里想姑娘真是会算计,就知道李姨娘会忍不住讨要荷包,从怀里摸出个大荷包来在李英娘面前晃了下:“姨娘,这个可是我们家奶奶亲手绣的荷包儿,里边有个大银锭子呢!”
李英娘喜滋滋的将荷包一把夺了过来,看着上边绣着的是喜鹊登梅的图案,那喜鹊身上的每一根羽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般,不由得啧啧称赞了一番。打开荷包口子,倒出来了那个银锭子,见足足有五两重,不由得眉毛都飞了起来,突然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将飞红拉到一旁小声说:“碧芳院那个……三少奶奶给了多少?”
飞红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哪能还给她银子呢!如此不将我们家奶奶放在眼里,未必我们家奶奶还要去照拂她不成?”
李英娘这才面露得意之色。将那荷包收了起来,抓着飞红的手道:“可不是这样吗,谁叫她平素那般猖狂,现在该肉痛了,奶奶不给她过年的荷包儿!飞红,你瞧瞧这些菜,长得多水灵,我估摸着再过一旬便能给你们随云苑送菜过去了。”见飞红只是笑不说话,李英娘握紧了飞红的手几分:“可要给银子的,我还等着这个拿回去孝敬爹娘呢!”
“哪里能少了你的!”飞红笑着挣脱了手,从袖袋里又摸出了一个小银锞子来:“这是我们家姑娘给你的,让你自己拿着玩,给你家爹娘也好,赏人也好,随你的便!”
李英娘将那银锞子抢到手里掂量了下,约莫有二两重,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你们家姑娘可真是大方,她哪里来这么多钱打赏人?”
飞红骄傲的一抬头道:“别看我们家姑娘年纪小,可本事却大,这些银子可都是她自己挣的!”
珍珑坊原来在容家是一个秘密,随云苑的人嘴巴很紧,一直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可功夫不负有心人,因着容夫人一直想知道老三媳妇究竟开了什么铺子,也想从铺子里边捞点油水,所以各方面下手终于知道了珍珑坊的存在。
当容夫人了解到珍珑坊的生意十分之好,不由得有些眼红,总是想盘算着从季书娘那里弄点银子到自己手里攥着。秋华如何不知道祖母的盘算,后来索性向容老爷说明了这事情:“祖父,这珍珑坊乃是用母亲的嫁妆开的,里边卖的也是母亲的刺绣字画,这该算是母亲的私产罢?”
容老爷听了秋华的话,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不消说是容夫人还没有死心,一直想要插手到媳妇的铺子里边去,于是皱着眉头警告了容夫人一番:“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铺子,当年母亲想插手,你还不是捂得死死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你就不给书娘想一想?”
容夫人的脸涨得通红,极力分辨道:“我也只是想着老三有几个孩子,书娘开了铺子少不得有私心,到时候那赚的银子全部会花在秋华身上,淑华玉华嘉悦又怎么办呢?所以也就想监督着她分匀称些。”
容老爷听了这话勃然大怒,指着容夫人拍着桌子骂了一通:“这本钱都是书娘的,赚的钱她爱花在谁身上都是她的事情,未必你还要强着她去将赚的银子平均分了不是?你便少操心老三的事情了,他不争气是他的事情,未必书娘还要来养着他的姨娘不成?”
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心里一惊,两人赶紧跑到随云苑里边和季书娘商量对策,到时候若是珍珑坊开了分号,对外说是容氏三房姐妹的共产,少不得贾姨娘又会来闹,她还有两个女儿呢!
“大嫂,那我们该怎么办?”季书娘听了也是心急,赶紧停下了手里的针线。她手中是一件大红的嫁衣,嫁衣用料非常考究,上边已经绣出了半只凤凰,凤眼是用宝石拿着金线儿绣出来的,黑濯濯的闪着亮,十分传神。
“不如这样。”容大奶奶沉吟了一会,才毅然下定了决心:“我们这珍珑坊对外就宣称是秋华的私产,只是我们三妯娌写个契约去官府里边存了档,咱们的盈利都是三三之数,春华冬华占一份,夏华占一份,秋华占一份。”
“这样不妥当罢?”季书娘有些发慌,这分明是三家合伙开的,怎么能打着秋华的名头呢,少不得会被容三爷和贾姨娘嫉妒,总想插手进来分一杯羹,这样大嫂和二嫂不是吃亏了?
“秋华,你觉得呢?”容大奶奶也不看季书娘,只是望着秋华,眼里有探询的神色。
“既然两位伯娘信任秋华,秋华自然要尽力将这责任担当起来。”秋华朝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行了一礼,神色郑重:“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珍珑坊的主意,而且我要将这珍珑坊做大了给那有眼无珠的人看看,叫他后悔他对我娘做过的事情。”
“好志气!”容大奶奶和容二奶奶齐声夸奖,眼里全是赞许的神色:“好孩子,就该这么办!你们母子俩少了他要过得更好,这才能体现出你们的本领!”容大奶奶看了一眼季书娘,见她呆呆的坐在那里,不由得摇了摇头:“书娘,你要是能有秋华一半果决,那可会过得快活得多。”
第六十六章容氏母子定计谋
容家主院的门开着,一条路延伸了出去似乎看不到头似的。翠花嫂子窝在门的一侧,瞧了瞧远远的走开了去的一个人影,撇了撇嘴:“没想到三少奶奶竟然有这样的财力,这下子三爷可是看走了眼!”
旁边一个丫鬟躲在树后避着风,一边懒洋洋的回答:“反正三爷脸皮厚,赶着去哄哄三少奶奶,那银子还不是会往他袋子里边跑?”
容三爷的脸皮很厚,比江陵城的城墙都要厚,这是容家的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若是江陵要选厚脸皮,容三爷如果是第二,那还真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自小他便喜欢招惹容夫人身边的丫鬟,长大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后来出府帮着容家管些铺子,银子没见回来,江陵城里长得顺眼些的小媳妇大闺女倒都还得了他的实惠。
容老爷三个儿子,容大爷精明能干,容家的店铺田庄到他手里年年赚钱,容二爷虽说不如容大爷能干,可却才名在外,写的时论被各地的书肆刊印多次,大周谁不知道容钟愍的大名?只可恨被祖父一句话儿拘束在了江陵,看着贡院的门只有默默流泪的份。容夫人生容三爷的时候提早了两个月,千辛万苦的生了下来,容三爷先天便有些不足,容夫人只觉亏欠了儿子,一心想补足他,幼时不免娇惯了些,等及容老爷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定型,怎么样也扭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