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被盘查起来,说不定那个装金锭子的袋子便不能保住了,桃花心里有些发慌,所以还是将那香烛收了起来,转回自己屋子里边去。自从贾安柔将那盒金锭子托付给她以后,桃花每日都觉得难受无比,究竟是将这些金锭子据为己有,还是按着三少奶奶的吩咐给三小姐送了过去,这可真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反正没有知道三少奶奶给了金锭子,将这金子变成自己的又如何?”桃花不住的对自己说:“这些金子,便是自己做十辈子丫鬟都赚不到,何不给自己赎了身,拿了这些金锭子去嫁?”
又一阵风刮过,似乎将一个花盆儿吹倒了,发出了“喀拉”的响声,厢房前一棵大树上忽然间吊下来一条绳子,桃花面前一晃而过,似乎有个披毛散发的女正树丛里边笑得狰狞:“若想将这金子独吞了,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
桃花心中一颤,一张脸吓得惨白一片,就听“喵呜”的一声,那根绳子忽然不见了,树上一团黑影蹿着往旁边去了。“原来是只猫。”桃花气得跺了跺脚,转身推开厢房的门,悄悄的走了进去。
贾安柔自尽以后,容三爷便让将内院的门给锁上:“那贱妇住的地方,连看见都心里不舒服。”桃花因着是服侍贾安柔的贴身丫鬟,所以只能从第三进那边搬了出来,大家都嫌弃她服侍过三少奶奶,觉得她身上带了晦气,谁都不愿意同她一起住,将第二进靠着最里边的一间屋子给了她。
桃花将那袋金锭子藏自己的东西里偷偷的拿了出来,放了自己的床铺下边,每个晚上她都有些睡得不安稳,一想着自己睡那么多金锭子上边就格外兴奋。她一直想着究竟是将金锭子去给三小姐还是自己留着用,十多日了,躺床上闭了眼便是考虑这事儿。
“三小姐去做了姑子,她都不是俗世之了,还要金锭子有什么用处?”桃花自己安慰自己:“这金锭子自然是给用比较实。”可是每每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便想到了贾安柔那张惨白的脸,凸出来的一双眼珠子,实有些令害怕:“三少奶奶说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晚上真会来找不成?”桃花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成眠,有这么多金锭子就眼前,伸出手去,那些都属于自己,要做出抉择来实有些为难。
“分一半给三小姐,一半自己拿着。”桃花终于做出了决定,心情轻松了许多,打了个呵欠沉沉的睡了过去。
过了两日桃花去容大奶奶那边讨了腰牌:“有个姑母京城,今日她过生日,想代父亲去看看她。”容大奶奶不疑有它,让金枝拿了腰牌给桃花,桃花双手攥着腰牌,飞着一双腿儿便往碧芳院赶,裤管就如两叶蝴蝶的翅膀般呼啦啦作响,葱绿色的裤管衬着梅花红的鞋面,十分的鲜艳。
“桃花可真是性急。”金枝看着那小巧的背影,摇了摇头:“她姑母就住京城,左右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还这般跑得飞快。”
容大奶奶低着头翻着账簿子对账,头都不抬一下:“若京城里也有个姑母,恐怕比她跑得还快。”
第二百五十四章悔不由点点泪
桃花挎了个大布包袱,里边装了不少的东西,磕磕绊绊的往前边走去,望见角门隐隐就前方,心里头一阵慌乱。素日里她也跟着贾安柔出过几次府,因着是跟着主子出去,角门那婆子没有管过她,现儿自己单独出府去,还不知道那婆子会不会检查她的包袱。
她把金锭子分藏几处,内衣上缝了个兜,装了几个金锭子,因着那处高耸,看着也不太显形,特地穿了一条肥肥的裤子,腰间紧紧的系了根宽带子,那根腰带是由一根极阔的布带做成的,上边也缝了几个口袋,里边放了几个金锭子,绑腰间,外边穿着褙子,倒也不显形。
包袱里装了不少东西,给姑母的衣裳糕点,给姑父的鞋子袜子,还有几块衣裳料子,中间藏着一个袋子,里边装着的就是金锭子。桃花慢慢的朝那角门走去,一心希望那看门的婆子或许不会这么仔细来翻她的包袱。
“桃花,去哪里呢?”看门的婆子张开了嘴,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这么大一个包袱,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桃花心里有几分紧张,可脸上还是露出一丝笑容来:“姑母今日生日,早就准备了些东西去拜寿。”
那婆子疑惑的看了看,朝她招了招手:“去拜寿怎么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过来给看看,莫要夹带了私货儿。”
桃花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将包袱放桌子上边,看门婆子才翻了两下,便见到了一双男的鞋子,不由得抬起眼来看了桃花一眼:“这鞋是给谁做的呢?”
这倒是落她的计划里边了,她装了这男的鞋袜便是想让看门婆子注意到这个而不会去看别的。桃花脸上微红,忸怩道:“这是想送给表哥的。”
看门婆子张着那缺了一颗牙齿的嘴,笑得都把不住门,只听着“咝咝”的风声从那牙齿缝里钻了出来:“哟,这小蹄子竟然勾上家表哥了?都没想长宁侯府里找一个不成?”朝桃花看了又看,看门婆子摇着头道:“真是可惜了,水灵灵的花朵儿一般,倒便宜了外边!”
桃花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小快碎银子来塞到看门婆子手中:“妈妈便别再取笑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姑母一直说要替赎身,觉着她存了这个念头,只是不大明白表哥的意思。”
看门婆子接过银子笑得眉眼都挤了一处:“表哥若是看不上,那他一定是没长眼睛!”将银子掂了掂:“去罢,别让姑母等久了!”
桃花送了一口气,将那包袱扎好口子,迈步飞快的过了角门,急急忙忙的往前边走,连头都不敢回望一下,生怕那看门婆子忽然又将她叫回去继续查看包袱。走到御道街,看着外边宽阔的街道,来往,心里这才舒服了些,挎着包袱走到了汇通钱庄。
店伙计见桃花穿得十分不起眼,开始也没怎么搭理她,直到她拿出了那个袋子来,他们这才开始热络的站了起来,喊来了掌柜过来亲自接待了桃花。
汇通钱庄的旁边厢房十分洁净,桃花刚走到门口便有伙计殷勤的替她打起帘子,她才进去坐下来,那伙计便点头哈腰的说:“小姐稍等,这便去给沏茶。”
趁着没有来,桃花将手伸进了内衣里边将那几个小金锭子掏了出来,又摸着裤头解开腰带将藏那里边的全部倒了出来,掌柜跟着伙计进来的时候,只见桃花站那里系腰带,十分尴尬,赶紧侧过脸去:“听说小姐要存金锭子。”
桃花拍了拍桌子上的那个袋子,点了点头:“不错,听说们汇通钱庄信誉好,这才想着要存到们钱庄里边来。”
掌柜的上前查看了那些金锭子,只觉得做得格外精巧,也暗暗称奇,没想着这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女子竟有这种好东西。只是他做了多年的钱庄掌柜,看多了奇怪的事情,这事儿也算是见怪不怪,于是笑着拱手道:“多谢小姐相信们汇通钱庄,这就帮小姐办理。”
桃花被喊做“小姐”,心里乐滋滋的,笑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见那掌柜一个个的鉴定过金锭子,又拿出秤来称了重量,最后总算全部弄清楚,写了一张存放的条子给她,上边盖着汇通钱庄鲜红的印章。
“小姐,麻烦也盖下的印章,以后来取钱之必须持了的印章才能取走。”掌柜的将那张条子递了过来,桃花有些尴尬,她又哪里有什么印章?灵机一动,伸出手来印泥盒子里蘸了蘸,按了个指印儿上边:“以后来取,总会本来的,按个指印儿便是了。”
掌柜的点头称是,客客气气的将桃花送了出去。没了金锭子背身上,桃花这才觉得一身轻松,飞快的跑到了姑母家里,先将礼物送上,然后拿出了一包碎银子:“姑母,这是这些年的积蓄,还请姑母替到长宁侯府赎了身。”
桃花的姑母见着那礼物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现见着桃花说要赎身,将那包银子收了起来:“没事,就包身上,赎了身好,虽然说侯府好做事儿,可毕竟自由身更合算。”
见姑母应承了下来,桃花松了一口气,转身便帮着她姑母去准备饭菜,看得桃花姑母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桃花真是勤快,若是能做儿媳妇,也是个好帮手。”
过了几日,桃花的姑母果然带着银子来找容大奶奶替桃花赎身,容大奶奶找出了桃花的卖身契,将那堆碎银子称了下重量,刚刚好好能合上,点了点头:“既然姑母来给赎身,那便出府罢。”
桃花行礼道谢,胳膊里只挽了个小包袱,伴着她姑母便往外边走,金枝追了上去,拉了拉她的衣袖儿:“包袱可给易妈妈检查过了?”
桃花点了点头:“金枝姐姐若是不信,便再检查一次。”说罢就要解包袱。
金枝按住了桃花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是照着旧例问一句罢了,桃花可别生气,恭喜出府了。”
桃花出了府姑母家歇了几日,然后便去了汇通钱庄取了十个小金锭子出来,叫了辆马车去了碧云庵。碧云庵是京城有名的庵堂,坐落城西郊外,那边景色宜,春夏季节去那里踏青的特别多,下了马车,桃花便见蓝天白云下山清水秀,看得她心里边很是舒服。
刚到碧云庵门口,桃花才抬头打量着那寺庙内袅袅升起的白色烟雾,站那里的知客姑子就迎了上来:“施主可是来烧香的?”
桃花点了点头:“烧香,顺便找个故。”
知客姑子双手合十,笑得慈眉善目:“施主请随来。”
走到大殿上,那庵主正静静的坐佛像一旁,闭目诵经,手里的木鱼敲得蹦蹦响。见知客的姑子带了桃花进来,站了起来稽首:“阿弥陀佛!”
桃花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块银子放功德箱上边:“这银子是捐的香油钱。”
庵主笑得一双眉毛都要飞了起来:“施主如此向善,佛祖定会保佑于。”见桃花的眼睛东张西望,庵主的脸色沉了沉,心中有几分不喜:“施主莫非还有别的事情不成?若是想听讲经,等过些日子碧云庵里有法会再来罢。”
桃花犹豫了下,这才慢吞吞说道:“是来找的。庵主,早些日子长宁侯府送来了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丫头,是她姐姐,想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听说是要见淑华,庵主的脸色暗了暗,这长宁侯府送来的这个丫头可真是凶,自己给她去剃发,结果剃度盘子里的剃刀都被她扔了,还抓伤了几个姑子,好不容易大家将她按住,强迫性的把她的头发剃了个精光。她一被放开便哭哭啼啼的喊着她是长宁侯府的三小姐,深得太后娘娘的喜欢,三皇子还有意娶她为皇子妃,弄得碧云庵里的姑子们好一通大笑。
“妹妹果然是得了失心疯。”庵主看那香油钱的份上不打算和淑华计较:“嘴里总是胡说八道,这几日总算是安静了些,给她取了个法号叫空妙,希望她能堪破红尘,别太眷恋于世间一切。”
“多谢庵主了,请问是否能让见妹妹一眼?”桃花见那庵主眼中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神色,赶紧又将一小块银子推了过去:“就见她一面,说几句相劝的话便走。”
庵主阔大的袍袖将那块银子遮住,目不斜视的说:“出家慈悲为怀,自然不会为难不让见不着妹妹。空灵,带了这位施主去空妙的厢房罢,让她暂且别做早课了,先和姐姐见面再说。”
桃花笑道:“多谢庵主了。”转身再看过去,桌子上边已经光溜溜的,庵主坐得笔直,似乎正默默念诵经文。
走到后院,那边有几进房子,大抵便是姑子们住的厢房,走到最里边一进,那姑子指着门道:“空妙师妹就住这里了。”说罢敲了敲门:“空妙,姐姐来看了。”
“唰”的一声,门板儿被拉开,门后出现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一双眼睛疑惑的往外边看了看,淑华惊跳了起来:“桃花!”
空灵旁边双手合十道:“们姐妹们说说话罢,外边等着。”
桃花被淑华拉进了厢房,看了看里边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条椅子,床旁边还摆着一口箱子,十分的简陋。再瞧了瞧淑华,就见她脑袋光溜溜的,但已经长出了一小茬极浅的头发,脸色没有以前好,有点发黄。
“每日里都是青菜豆腐,肚子总是饿。”淑华见桃花打量自己,心里知道她的疑惑,不由得扑簌簌的掉下了几颗泪珠子来:“哪能和长宁侯府相比!”
“三小姐,三少奶奶过世前让转交给一些金锭子,今日给带过来了,便给了罢,这样就放心了,否则总觉得对不住三少奶奶。”桃花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解袋子往外边拿东西,却被淑华一把按住:“桃花,别给,这里存不住东西,那庵主……”淑华很气愤的压低了声音道:“是个贪财的!她过几日便要带来搜下们的房间,看看是不是香客那里得了什么东西。”
桃花有些迷惑,眨了眨眼睛:“得了香客东西?怎么说?”
淑华的脸红了红,这碧云庵暗地里干着什么勾当,她进来了这么久,总算是知道了,若不是那庵主见她年纪尚小,恐怕也会让她做那种事情了。“反正现别给金锭子,”淑华抓住了桃花的手:“桃花,若是真想心安,那便替去和庵主说,接回家,再也不想这里呆下去了。”!--over--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