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宣纸上画出的墨竹傲雪凌霜,枝叶稀疏,却依然不畏寒风,很是精神。秋华提起笔,用左手上边落了款,那字儿写得方方正正,远远不及右手写出的字那般飘逸灵动。阮妈妈走过来看了看,啧啧称赞:“姑娘这墨竹画得可真好,瞧着甚有风骨。”
秋华看了看那墨色竹枝,淡淡一笑:“好久没有练过左手写字了,这笔法也生疏了。”这宫里头的阴谋诡计众多,稍不留心便会踩了陷阱圈儿掉了进去,若那陷阱浅,想法子还能跳出来,若是那陷阱深,又踩中了那绳套儿,可就没生还的机会了。
她之所以用左手写字,也只是不想让剽窃了她的字体去而已,早江陵,贾安柔冒充她账簿子上边签字的事情还眼前,她不由得不警醒些,而且这幅墨竹图又是要送去长乐宫替魏贵妃贺寿的,因此她更不能大意。
昨日魏贵妃来了慈宁宫给容太后来请安,见着秋华与明珠郡主陪太后娘娘左右,不由笑着对秋华道:“早听说长宁侯府的四小姐擅长丹青,能否替本宫画一幅墨竹图?”
秋华一愣,转脸望向了容太后,这种出风头的事情自己可真不想做,不知魏贵妃请她画墨竹图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后宫,谨言慎行,若是得了家一句夸奖便兴致勃勃的迎了上去,指不定会碰得头破血流的回来。
“贵妃什么时候也好起风雅来了?”容太后微微一笑,得意的望向了秋华:“秋华,既然贵妃开口了,便给她画一幅罢,过两日便是她的生辰,刚好可以做贺寿之礼。”
魏贵妃眉开眼笑的望着太后娘娘,脸上有如春风拂过,十分柔和:“太后娘娘,臣妾今年三十有五,算得上是半个整生,故而求了皇上长乐宫里设宴,邀请了些相知的夫小姐进宫来玩耍,到时候还请明珠郡主和容四小姐赏光,来长乐宫里转转。”
容太后听着这话,瞥了一眼笑得温柔的魏贵妃,什么生辰宴,怕是她想借了生辰这个由头给许允煜挑皇子妃?点了点头道:“贵妃竟然有三十五了?看着这张脸仿如二八芳华呢!秋华,到时候那日便带着那图去长乐宫向魏贵妃贺寿罢。”
“谨遵太后娘娘吩咐。”秋华站了起来朝魏贵妃行礼:“贵妃娘娘不嫌弃秋华手拙,秋华便献丑了。”
不管魏贵妃的居心是什么,这墨竹图究竟得要画,所以今日秋华花了大半日功夫这后院作画,为了不被将字体临摹了去,她还特地用左手写了落款。
等墨汁干了,秋华拿着那幅画去给容太后看,容太后见了十分欢喜:“秋华,没想到竟然如此兰质蕙心!这画画是师承何?”
“回太后娘娘,这画乃是秋华的母亲从小所教,秋华素日家里也没别的事情好做,也就是画画打发时间罢了,因此这画技还算能勉强看得过眼。”
容太后哈哈一笑:“秋华,便不必谦虚了,咱们容家的女儿个个都是好的。先去和明珠玩罢,这画就放这里,等后日再带着去长乐宫贺寿。”
明珠郡主早已按捺不住,眼巴巴的一旁望着容太后,听她说了这句话,有如得了块放行的牌子,纵身扑了上来:“容姐姐,带去个好地方玩耍!”
相处了一段时间以后,明珠郡主已经将“容四小姐”的称呼换成了“容姐姐”,或者她觉得秋华是一个称心的玩伴,这才慷慨的将“容姐姐”这三个字赐给了她。秋华被明珠郡主拉这往前边走,心里头有些惴惴不安,这明珠郡主天不怕地不怕的,也不知道她会带着自己去哪里,会不会闯什么祸事。
“容姐姐,带去撰玉宫。”明珠郡主兴致勃勃的,脚步不歇:“还没有见过五皇子罢?那是最小的表弟,今日带去看他!”
“五皇子?”秋华一愣,这位五皇子很少听提起,宫里头便和一个隐形一般,悄无声息,若不是明珠郡主说起他,自己还真不会想起还有这样一位皇子。听紫韵姑姑说过,五皇子的母亲淑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当时皇上曾为了她闲置了后宫佳丽,每晚都歇撰玉宫。五年前淑妃娘娘得了怪病,听说身上的肉慢慢的少了,整个就像枯柴一般。不久以后撰玉宫就莫名其妙失火,将淑妃娘娘烧死房间里边,幸得上天庇佑,五皇子被救了出来。
“五皇子出生的时候便先天不足,后来又遭了那次走水……”紫韵姑姑摇了摇头:“撰玉宫重新修缮了下,淑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毓芳带着五皇子住里边,可皇上却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或许怕是触景生情罢。”
受宠的宫妃,莫名其妙的怪病,忽然的走水,消失众视线里的皇子,这宫里边的一切都让秋华觉得有些恐惧,同时她也很佩服容太后,能这重重宫闱里带着自己的孩子杀出一条血路来,委实不容易。
紫韵和紫蔓两位姑姑都是容太后从娘家带到宫里来的,当时跟着容太后进宫的有四个,到了最后只剩了两个,紫菱和紫枫都早十年前就已经不了。后宫深深,无数女子的年华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湮没一道宫墙里,禁宫墙边的金丝柳,还能日日飘到墙头看看外边的风景,而后宫的宫妃们,却只能寂寞的坐看红颜老去。
正沉思着,就听身边明珠郡主欢快的叫了起来:“容姐姐,看看,那边便是撰玉宫了,当年撰玉宫里的淑妃很是得宠,所以这宫殿修得很不错,带进去看看!”秋华闻言抬起头来,便看到小径旁边有一座宫殿,外边朱砂色的宫墙看上去有些旧了,大约几年没有重新刷过了。
跟着明珠郡主走到撰玉宫门口,敲了敲门,便听着里边有应了一声,脚步声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那扇镶着黄铜梅花钉的大门慢慢打开,后边露出了一张不施脂粉的脸,惊讶的望着明珠郡主和秋华:“明珠郡主,怎么又来了?”
“来看的表弟还不行吗?”明珠郡主就像一只小兔子般跑得飞快,眨眼便冲了进去:“允熜,允熜,来看了!”
秋华无奈的看了那宫女一眼,歉意的一笑:“打扰了。”
那宫女见秋华没有穿着宫女的着装,打扮气度皆是不凡,疑惑的问:“请问小姐是哪家府上的?”
阮妈妈后边接过话头:“们家小姐是容太后的侄孙女,最近住慈宁宫陪太后娘娘。”
“原来是容小姐,请快进来。”那宫女脸上露出热络的笑容来:“们撰玉宫一般没有来,所以都不识得京城贵女了,还请容小姐见谅。”
跟着那宫女走进去,秋华才发现这撰玉宫修饰得极为奢华,可到处是一种冷冰冰的气息,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没有住一般。青石小径旁边横七竖八长满着各种杂草,都已经没过脚背,差不多长到了小腿处,那主殿的大门也是关着的,一眼望去乌沉沉的一片。
走到主殿,这才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声音高些的那个是明珠郡主说话:“和一起玩嘛,咱们去御花园玩,还可以划船到那边湖心亭去呢。”
“不去。”接话的声音非常稚嫩,可却有些低沉,让秋华听了只觉压抑。
那宫女赶紧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郡主,五皇子他身子弱,禁不得风,和容小姐去划船罢!”
明珠郡主转过脸来,眉毛皱一处,很凶悍的望着那宫女,那种表情将她本来极其美貌的脸扭曲得有点变形,秋华赶紧走了过去拉住了明珠郡主:“明珠,看看五皇子,身子这么弱,肯定比不得,咱们还是陪他撰玉宫里玩耍罢。”
椅子上边坐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孩子,他的面容很是苍白,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幽幽的如两道深潭,秋华一见了这五皇子便有些同情,这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只因出声帝王家,自幼便遭受了那么多苦难。撰玉宫走水也不知道他可否还有记忆,是不是梦里还会见着那红红的火海包围着自己。
五皇子许允熜听着秋华为他说话,也很是高兴,点头笑道:“正是如此,就到撰玉宫玩罢,有不少好东西呢!”
明珠郡主被许允熜的话激起了好奇心:“真的?那带去看看。”
许允熜望了一眼站旁边的那宫女,细声细气说道:“毓芳,去将那盒子拿过来。”
毓芳姑姑应了一句,转身便往里边走,不多时便和另外一个宫女抬了个大盒子出来放到了地上,明珠郡主很感兴趣的走了过去,秋华也好奇的往那边看了看,就见毓芳姑姑将盒子盖打开,里边露出了一堆的木块出来。
“这是什么?”明珠郡主看着那一盒子木块,拿起一个看了看,只觉得莫名其妙:“表弟,这个怎么玩?”
许允熜笑容满脸的将那些木块拿了出来堆放到地上:“表姐,看这个是方的,那便可以用来搭房子,这尖的便可以用来做屋顶,想要自己刨出足够的木块出来,这撰玉宫里自己盖一间小屋子。”
明珠郡主听得张大了嘴巴:“盖房子?能行吗?”
许允熜眼睛里闪出了光来:“怎么不行?让那尚工房的来教刨木块儿,以后大一些便要学着做家什,要盖一间屋子,里边放着做的桌椅,喊父亲来住几日,让他知道很能干。”
秋华听得只觉心酸,悄悄的许允熜身边蹲下了身子:“五皇子,的想法很好,愿早日将那房子盖起来。”
许允熜朝秋华笑了笑,那笑容真是纯真无邪,看得秋华心中一动,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纯净的笑容,可这深宫里她却有幸见到了。就听许允熜问她:“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好似从来没有见过。”
“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姓容,女姊妹里排名第四,便喊容四小姐罢。”秋华笑着捡起了一块木头来:“这木头闻着很香,纹理也很好看。”
“容四小姐?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那说起来也是的表姐了。”许允熜眼珠子转了转,望着秋华甜甜一笑:“也喊表姐罢!表姐,手里拿着的是香柏木,自然会香。”许允熜指着盒子里边的木块说了个不停,秋华这才惊讶的发现许允熜与木材方面真是独具造诣,说起那些东西来简直是滔滔不绝。
这个下午秋华和明珠郡主一直撰玉宫里陪着五皇子许允熜,两都跟着许允熜学会了刨木材。许允熜有一把特制的小刨子,拿手里轻巧省力,明珠郡主简直是玩上了瘾,见着成堆的刨花从刨子下边出来,开心得咯咯直笑:“表弟,这个可真是好玩!”
第二百五十九章撰玉宫深夜来客
天空里有一轮明亮的圆月,静谧的夜晚里偶然有夏虫的鸣叫,树叶微风吹拂下沙沙作响,将行走的脚步声遮住,即便是宫门上轻微的拍打声也仿佛不会被听见。
撰玉宫的门悄悄打开,一条黑影闪了进去,毓芳姑姑反手将宫门关得严严实实,屈膝行礼:“奴婢叩见皇上。”
“平身。”许胤塡大步朝主殿那边走了去:“熜儿最近身子无大碍罢?”
“回皇上话,五皇子这个月身子还好,没怎么发病,吃得虽然不多,可还是按时进食了。”毓芳姑姑紧紧的跟了许胤塡的身后朝主殿走了去,那大殿的窗户上透出一丝暖黄的光芒,外边看着心里很是踏实,仿佛那是有等暮归的游子一般。
“父皇!”许允熜见着门口那的身影,惊喜的从那堆木块里边站了起来朝许胤塡走了过去:“今日是十五,知道父皇一定会来看。”
许胤塡摸了摸许允熜的头顶,微微一笑:“父皇自然不会让熜儿失望,每个月的十五,无论父皇怎么忙,一定会来看朕的熜儿。”
许允熜将脸贴许胤塡的衣襟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腿:“父皇,等着,要给做出一张最好的椅子来,既可以坐着,又能躺着,这样就不会太辛苦了。”
许胤塡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那好,父皇便等着。”熜儿是他和淑妃的儿子,也是他心底里最疼爱的孩子,只是为了保护熜儿,他不能让知道他如此乎熜儿,只能每个月的十五偷偷的溜到撰玉宫来看他一眼。
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一盒子木块,许胤塡惊讶道:“这个月又做了不少出来。”伸手拿起一个木块,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熜儿,这木块是做的?怎么刨得有些不平整?”
许允熜接过那木块看了看,欢快的叫了起来:“父皇,今日下午明珠姐姐和容姐姐来撰玉宫陪熜儿玩耍,熜儿教她们刨木头,这块不知道是容四小姐还是明珠姐姐刨的。”
“容四小姐?明珠?”许胤塡拿着那木块看了一会,有一丝警觉:“她们和说了别的话没有?只是来陪玩?”
许允熜奇怪的望了许胤塡一眼,点了点头:“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就是陪着刨木头。本来明珠姐姐要拉出去划船玩,可容四小姐把她拦住了,说外边风大,恐怕对身子不好,所以她们俩便留撰玉宫和玩这个。”许允熜的眼睛里闪闪发亮,提起秋华便眉飞色舞:“父皇,容姐姐也是的表姐,是不是?她可好啦,不仅陪刨木块儿,还答应到时候给的家什上画花样子,她画的画儿特别棒!毓芳,去将容姐姐的画拿出来给父皇看!”
几张画摆许胤塡面前,上边绘着牡丹荷花菊花与梅花四色花卉,还有祥云水波等简单花样儿。虽然这些画都不复杂,可看着却活灵活现,宛若那各色花卉便开眼前一般。许胤塡惊叹道:“这容四小姐着实手巧!”
眼前仿佛闪过一个纤细的身影,玉白的皮肤,一双沉静的眼眸,许胤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实是要给她指门好亲事才是。”低头望了望许允熜睁大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一阵伤感,好的亲事不是于夫君的地位高低,而于对方是否真心实意,若是对方没有真心,哪怕是地位再高又如何?生照样无味,这容四小姐的亲事是否好,主要还是该看她自己满不满意,到时候总先得问过她才是。
就如同他现一般,虽然后宫佳丽如云,可他最惦记的还只有淑妃,只可惜她却不会再回来,只留了熜儿他身边。许胤塡将许允熜抱了起来,蹭了蹭他的脸,喃喃说道:“熜儿,父皇要将这世间最好的东西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