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庞学林没事可干,干脆来到了三叔家窑洞后面的小丘上,看着落日发着呆。
不知何时,身后传来了一个脚步声,庞学林转过头便看到水娃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林娃子,你真想出去?”水娃好奇道。
庞学林,笑着说道:“水娃哥,你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水娃摇头道:“俺不知道,只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挺好。能吃饱穿暖,等过段日子都忙完了,把麦子一卖,在给家里打一座水泥水泥窖,吃上不苦的水,那日子就舒坦了。”
庞学林道:“水娃哥,俺不想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这样的日子从一开始就能看到老,你不觉得很没意思吗?”
水娃说道:“可俺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有什么不好吗?”
庞学林站起身说道:“就是因为祖祖辈辈以来都没有变化,所以才要出去闯荡,改变俺们的生活。水娃哥,你听说过外面的世界吧?
水娃脸上流露出一丝憧憬,点头道:“听说过,听说他们能喝上干净的水,还有好多好多的灯,晚上的时候,马路上都亮堂堂的。”
庞学林笑道:“你就不想出去看看?”
水娃摇头道:“爹不让去。”
庞学林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道:“水娃哥,俺一定要出去看看。等俺在外面闯出名堂,就把你和三叔三婶都接过去……”
“可是俺爹不是不让你去嘛?”
庞学林朝水娃眨了眨眼,说道:“水娃哥,俺想出去的话,三叔阻止不了俺的,不过俺还是会和三叔好好说一说。”
水娃犹豫了一下,说道:“一定要好好说说。”
忙活了整整一周,总算完成这一季的麦子收割。
留下口粮后,剩下的麦子,庞学林同三叔,、水娃一起送到粮站,一共卖了一百多块钱。
然后,三叔满心欢喜的去了趟镇子里,问了下水泥的价格,然后便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着回来了。
“他爹,你说这水泥价格怎么比去年还涨了呢?”
三婶有些愁苦:“那可到什么时候才能喝上水泥窖里的水呀?”
三叔闷闷地抽了口旱烟,说道:“今年再加把力,明年咱们一定能买得起水泥。”
“叔,去年您也是这么说的。”这时,庞学林站起身道,“叔,这样下去不行。部队里的医生不是说吗?土窖里的水不干净。这样喝下去早晚得出问题,俺们必须得出去赚钱了,你看咱们村里的国强他们,在矿上就赚了不少钱。还有,水娃哥过两年就得娶媳妇了,盖新房也得要钱……”
三叔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这回,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绝庞学林的提议。
一旁的三婶犹豫了一下,说道:“他爹,俺觉得林娃子说的有点道理。”
庞学林说道:“三叔,就让俺出去闯闯吧。你如果真不让俺去,那大不了俺自己悄么声地走了,你总不能一直拦着俺……”
“你敢!”三叔瞪了庞学林一眼,说道,“林娃子,俺答应过你爹娘要好好照顾你长大成人。你现在就算要出去找活干,也只能去矿上。矿里危险,哪年不埋几个人?”
庞学林笑道:“叔,放心吧,俺不去矿上。”
“不去矿上,那去哪里?远了家里连路费都没有。”
庞学林笑道:“就去县城,随便找活干,俺有的是力气。”
三叔沉吟片刻,说道:“去县城,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得让水娃跟着。”
“俺也可以去?”
水娃一下子站了起来,惊喜道。
三叔又抽了口旱烟,说道:“林娃子,你脑子活,到了外面,多带带你水娃哥。至于水娃你,别人欺负你弟弟的时候,你这个当哥哥的,一定要第一个冲上去。”
“爹,您放心吧,林娃子是俺亲兄弟,谁要是敢欺负林娃子,俺找他拼命。”
水娃嘿嘿笑道。
庞学林感觉自己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说道:“三叔,等俺和水娃哥挣了钱,就把您和三婶都接到城里去住。”
三叔皱巴巴的老脸稍稍松弛下来,说道:“你能有这个心就好了。”
庞学林笑了笑,看了看一旁兴奋的水娃,不再说话。
至于把水娃带上,会不会改变水娃的人生轨迹?
庞学林倒并不在意。
根据推断,水娃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应该是在98、99年的样子。
现在才1992年,时间还早着。
更不用说,他有足够足够的自信,带领水娃走向更好的生活。
三天后,庞学林和水娃从怀里揣着三婶给他们专门纳的新布鞋,20块钱以及几个馍馍,走上了前往县城的道路。
三叔蹲在村口的路上,沉声闷气抽着烟,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三叔都一直没有站起来。
……
“这里就是县城啊。”
水娃看着钢筋混凝土楼房和水泥露面,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在庞学林眼中,这座地处中国西北的小县城,最繁华之处不过是一条十字路口组成的小型商业街。
楼房大多建于七八十年代,最高不超过六层。
这个在此时的中国都属于七八线的小县城,在水娃眼里,俨然成了从未见过的繁华之所。
“林娃子,俺们……俺们现在去哪里?”
水娃有些茫然的看着庞学林。
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他还有些不知所措。
庞学林笑了笑,说道:“等俺一下……”
说着他,来到了马路边的小卖部,说道:“老板给俺来一包牡丹,再来一盒火柴。”
“好嘞,一共两块五。”
庞学林抽出一张五块纸币递给老板,接过烟之后直接拆了开了,先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又递了一支给老板,说道:“老板,俺们县批发市场在哪里呀?俺和俺兄弟刚进城,想找点活干……”
“大兄弟,你客气了。”
老板也没推辞,接过烟夹在耳朵上说道:“你如果真想找活干,批发市场那边没什么意思,都是零零星星的细碎活。你可以去火车站煤场那边找活,那里每天都在招人,八块钱一天包吃住。就是工作量比较大,每天要干十二个小时,都是重体力活,一般人吃不了这个苦。”
庞学林笑了笑道:“老板谢了,俺和俺兄弟不怕吃苦。”
接着,庞学林又向老板细细问了火车站煤场的大致情况,知道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货运站,根本没有专用的煤炭专线大型货场才会有翻车机,都是通过工人手工卸煤,往往一列货运列车中只有几节是用敞车装煤的车皮,到站解编停在煤炭专用股道,由工人手工卸煤。
随后,庞学林和水娃告别老板,前往老板所指的方向走去。
“林娃子,你咋还抽烟了呢?俺的乖乖。这一包烟加一盒火柴就两块五,俺们总共就带了二十块钱进城。这样花法,哪里撑得了几天呀?”
庞学林笑了起来,说道:“水娃哥,俺要是不这样,你觉得小卖部老板会这么详细的告诉俺们火车站煤场那里有装卸煤的活吗?”
“哦。”
水娃点了点头,又问道:“林娃子,老板说的那个火车站,真的一天能给咱八块钱?”
庞学林点了点头说道:“水娃哥,这个放心,绝对有。不过,这活应该会比较累,一般人吃不消。”
水娃摇头道:“俺不怕苦活累活,就怕找不到活干。”。
庞学林笑着说道:“那就好。”
接着,庞学林和水娃两人,按照小卖部老板所指的方向走了20分钟,路上又问了好几个人,这才找到了林雄县火车站煤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