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大奖赛总决赛比以往都受关注。
很多原本舍不得追大奖赛现场的冰迷们都一咬牙一跺脚,花大价钱买了最靠前的座位。
原因很简单。
这次的总决赛紧挨着奥运,简直就是一场顶尖运动员们在奥运会前的最后演习赛,可以说是整个冰雪圈子都在为之瞩目也不为过。
在世界最大的冰雪论坛wsif里,大奖赛总决赛还没开始呢,猜测本次奥运会夺冠热门的帖子就已经开了十几个。
气得版主连夜出来删帖加公告,要求所有人不许闹版,统一讨论。
于是唯一仅剩的那栋预测高楼里,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翻上了足足上百页。
凌燃的名字暂时占据了上风。
但阿洛伊斯等人的呼声也绝不算少。
大家都将目光聚焦在这一场大奖赛总决赛上,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些世界的顶尖选手在奥运前的最后一战,到底谁能一举夺金。
毕竟花滑可是很讲究气势的运动,心态上来了,气势如虹地连下两金都有可能。
大奖赛也就算了,后者那可是奥运会的金牌,含金量高到吓人!
奥运冠军和世界冠军的出圈热度完全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最直观的表现,在e国那种老牌冰雪国家,拿到奥运冠军和世界冠军的退役运动员,参加冰演的出场费都能差上好几倍。
也有人在心里算盘打得灵光。
奥运会的票多难抢啊,又不在自家门口,反正这一回顶级的花滑选手都来了,先在大奖赛过过眼瘾先。
全世界的冰雪爱好者从世界各地汇聚j国,总之就是非常热闹。
j国的机场人来人往。
零下七度的天气,居然还有不少人穿着t恤,临出机场前才从行李箱里掏出厚外套穿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嘿,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可还穿着夏装呢。
凌燃刚刚从飞机上下来,入目的就是满场的人声鼎沸。
对此,薛林远的反应是,立马从随身包里掏出新的加厚口罩,催促道,“换上再出去。”
其他三个运动员都眉开眼笑地凑了过来,“薛教,也给我们一个呗。”
薛林远本来就准备了一大包口罩,闻言就好说话地给众人分发,还不忘严肃提醒。
“换下来的不要摸到外面那一面,直接扔到垃圾桶,然后再过来让我给你们的手喷喷酒精。”
明清元伸了个懒腰,故意皮了一把,“可咱们都是刚刚打私人飞机下来的,也没接触别人啊。”
薛林远就瞪他,“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一个二个的现在都是宝贝蛋,能有一点意外吗?一点意外都不能有!”
明清元立马就做了个ok的鬼脸表情。
是那种看着就很讨打的嘻哈表情,惹得薛林远一下子破了功,笑骂他,“你也别跟我说,跟你陆教练说去,就说你不想带口罩也不想喷酒精。”
明清元顿时满脸苦哈哈的,“可别可别,说了的话,陆教还不得揭了我的皮。”
说着说着,他还往已经比自己高一点的师弟背后躲,“凌燃凌燃,赶紧的,看在你明哥天天揉你脑袋的份儿上,帮我跟你薛教求求情!”
揉脑袋算什么情分?
凌燃很认真地把口罩换好,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满脸都写着冷漠和勿cue的字眼。
明清元捂着心,“阿燃,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凄凄切切的语气听得凌燃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抬眼望着戏精师兄,“陆教在你背后。”
明清元吓得赶紧带上口罩,结果一回头,好家伙,陆觉荣站得远了去了,凌燃这是在涮他呢。
明清元气得直笑,狠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
凌燃垂着眼任由他揉,取出手机回了下霍闻泽刚刚发来问他到没到的消息。
另外两个运动员就在旁边笑得直不起来腰。
是的,这回来参加比赛的,除了凌燃和明清元,还有双人滑的这对老熟人,祝盛辉和秦明月。
这对华国的双人滑新星今年刚刚升组,就一举拿下了成年组双人滑总决赛的门票,可把杨琼光乐坏了,临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求陆觉荣一定要关照好自己手底下的这对大宝贝。
陆觉荣焦头烂额地指挥众人小心搬运行李,眼见大伙都下了飞机,连秦安山都稳稳当当地坐在凌燃旁边,就大手一挥,示意大部队一起往机场外面走。
“大巴车已经等着了,咱们早点走,还能赶上顿午饭。”
薛林远就拉着行李箱过来,“老陆,那我跟凌燃先走了?”
他的宝贝徒弟晕车,可坐不了大巴,得亏有霍闻泽安排的车来接。
这也是飞机上就说定了的事情。
陆觉荣其实还是不太放心。
在国内还好,在乱哄哄的国外的话,凌燃一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的心就开始慌。
但凌燃晕车也不是小事,自己也还有明清元和双人滑的小运动员要看顾,陆觉荣只能点点头,再三交待。
“别记错了地方,路上也别耽搁,快到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我出门去接你们。”
薛林远就笑,“没问题没问题,老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磨磨叽叽了!”
陆觉荣忍不住扫了凌燃的右膝盖一眼,心想要不是凌燃这阵子情况特殊,他也不想操这么多心。
陆觉荣又交待几句就先走了。
明清元冲着凌燃眨眨眼,走时还顺道带走了双人滑那对在飞机上就已经被他忽悠得明哥长明哥短的两个小运动员。
秦安山回头看了少年一眼,点点头,也跟着大队伍走了。
剩下来的就只剩师徒两个。
凌燃看了眼指示牌确认方向,就望向自家教练,“薛教,走吗?”
薛林远赶紧拉着行李箱跟上,“走。你大哥说车在北广场停车场b3位置等着了,咱们直接过去就行。”
师徒两人沿着通道往北走,一路上都尽量低调,不想被人认出来。
凌燃戴了顶天蓝的棒球帽,口罩围巾也都安排上,薛林远则是给自己加了个墨镜。
这样的伪装也算有效。
至少凌燃走过两个五大三粗的冰迷身边,突然听见他们激动不已地说起自己的名字时,本来还紧张了一下。可没成想,自己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从他们面前走过,都没引起对方的任何注意。
伪装很管用。
少年不由得地松了一口气。
他才坐完长途飞机,说实在的,有点恶心也有点想吐,并不是很想应付媒体和冰迷,也实在是没有那个精力。
师徒两人一路往停车场走。
好在停车场很近,没多大会就已经到了。
就是没想到车边上还站了个人,像是在等着他们的到来。
凌燃敏锐地停了下来。
宁嘉泽只得把脸上的口罩拉下来,露出面容一瞬,又拉上去,语气还是很温和,“好久不见,凌燃,还有薛教练,我就是来蹭个车,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宁医生?”
凌燃有点诧异,有点意外看到宁嘉泽也在这里。
但想到闻泽哥说的宁嘉泽是他们当时随行的军医之一,是他的兄弟和战友,就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奇怪了。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凌燃摇摇头,薛林远则是搓了下手,呼出口白气,“这么冷的天,别站外面聊了,都赶紧上车?”
站着的两人也都没有意见。
凌燃拉开车门,等自家教练先进去之后,自己也一抬腿坐了进去。
车外打招呼只是个小插曲,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闪光灯飞快地亮了下,将几人的身影都摄入其中。
三人到底不是很熟的关系,上车之后就是一阵沉默。
宁嘉泽私底下的话其实不算多,简单说了句自己就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比赛,就住了嘴。
凌燃本来就晕机,见宁医生沉默下来,就靠在后座的座椅上,半睡半醒地开始养神。
车里很温暖,隐隐还泛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显然来接人之前已经彻底消毒过。
觉得有点气闷的少年就把口罩拉了下来,露出一张微白的俊脸,连薄唇也没什么血色。
一看就是很难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本来就晕机,最近夜里又总睡不踏实,两项加在一起,这一回的恶心和头晕的感觉就格外得来势汹汹。
说句实在话,凌燃现在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薛林远给他递了水,见少年小口小口的,跟猫一样,喝都喝不下几口,又心疼又发愁。
始终分心关注后座的宁嘉泽就提醒道,“用力揉揉凌燃左手虎口位置的合谷穴。”他还贴心地比划了一下大概位置。
薛林远立马道谢照做。
不得不说还是有点用的,凌燃又难受了会,就感觉自己舒服很多。
宁嘉泽很是了然,“最近膝盖还疼?”
这倒是真的。
凌燃也没否认,点了点头,“也没有很疼,就是一直陆陆续续的疼。”
断断续续的,实在是有点烦人。
每一次觉得自己快好了的时候,突然又冷不丁就开始疼,有一点忽上忽下的感觉。
凌燃想到这段时间的经历就不由得有点出神。
宁嘉泽追问道,“训练已经恢复了?”
凌燃顿了顿,再度点了点头。
马上就是比赛,他就算是再疼,也要恢复日常的训练,只不过会比之前更加注意休息,还减免了不少陆地训练的部分。
宁嘉泽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医生的角度,他最讨厌这种不遵从医嘱的病人,原本的一个小病最后硬生生拖出大症候。
但如果这个病人换成凌燃,他好像突然就没那么气了。
凌燃到底是为什么才恢复训练,又吃了多少苦,他心里都有数。再想想从前见过类似病人的痛苦神情,宁嘉泽就不得不佩服地多看了凌燃两眼。
这么疼都能忍着,还咬牙恢复训练,他这种从枪林弹雨里闯过来的,都要敬凌燃的心性一杯。
要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慢刀子割肉一样的疼,才是最折磨人的。
要不怎么有一句话,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凌燃这种疼法,可比牙疼还难受多了。
宁嘉泽点点头,主动提出,“等一会到了住的地方,我再给你检查检查。”
薛林远立马就高兴起来,“那可真是谢谢您了,宁医生!”
凌燃也撑起有点重的眼皮,望了过去,“谢谢宁医生。”
宁嘉泽很贴心,“你先睡一会吧,离你们住的地方还很远。”
凌燃点点头,然后就靠回了座椅上。
只不过,他微微偏着头,目光落在窗外的一辆银白色面包车上,总感觉这辆车有点眼熟,像是跟了他们很久。
跟了很久?
凌燃瞬间警醒起来,他努力睁开眼,在确认这辆车始终保持着跟他们不远不近的距离,还跟着他们拐弯慢行的时候,就出了声。
“有人在跟我们的车。”
薛林远抱着背包一下就清醒过来,他靠到凌燃这边仔细看了会,眉头越拧越紧。
马上招呼了司机一声,“师傅,能甩掉吗?”
应该是无意间发现他们行踪的媒体记者之类的,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私生。
但无论是哪种,都不是受欢迎的存在。
薛林远拧了下眉,心里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司机是个满身腱子肉的华国人,本来就是霍闻泽特意安排来的保镖,一个能打四五个的那种,脾气也比较暴躁,闻言就猛踩了一脚油门。
价值百万的豪车性能很好,马达引擎高速运转,没多久就甩得后面的面包车连尾气都闻不到热乎的。
“我们都藏得这么严实了,为什么还会有人蹲我们?”
薛林远勉强松了一口气。
凌燃摇摇头没说话。
其实这种被蹲的事,他都有点习惯了。
成为顶尖运动员的代价之一,就是会过度曝光在公众媒体的摄像机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会被人过度解读。
更别说为了推广花滑,他还答应了总局的运动明星计划。
虽说现在总局基本上还维持着一月一回的拍摄频率,但等到奥运会的时候,亦或者是奥运会之后,自己的行程就会更加紧张了吧。
凌燃看得很开,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解决完一桩事,刚刚强行忍住晕机的困意就一股脑地袭来,眼皮都像是有千斤重。
少年靠着座椅,乌黑分明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一扇一扇的,扇着扇着就不动了,安安静静地憩息在微微泛白的脸庞上,连呼吸都变得匀长。
薛林远一看自家徒弟这副困得不能行的样儿,就悄咪咪地把自己的手机调成了静音。
他很清楚凌燃为什么这么困。
不止是因为晕机,还有昨天半夜突如其来的膝盖疼。
凌燃的膝盖疼简直就像是不定时发作的炸弹,冷不丁就会发作一回,一发作就是小半夜都睡不好。
也不知道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薛林远一想到奥运会在二月份,世锦赛在三月份,而现在才十二月底,就很有点绝望。
但绝望归绝望,他其实还是很支持凌燃继续滑下去。
之前之所以会劝凌燃退赛什么的,那都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凌燃根本就不可能退赛。
凌燃根本就不是那种因为遇到挫折就要退赛的人。
跟自己年轻时候很有点像。
薛林远在心里叹了口气,摸了摸在寒冷时节总会隐隐作痛的旧伤,又深深看了眼自己的宝贝徒弟。
很复杂的眼神,温和,慈爱,担忧,心疼,骄傲都有。
这一眼让宁嘉泽从内后视镜里无意间看见,就有点怔神。
凌燃好像真的很受身边人喜爱的样子。
他突然就想到自己在网上了解花滑时,看到的那些粉丝们长篇大论的赞美和安利。
“就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存在,温暖明亮,光芒万丈,还能给予人心灵上最纯粹的力量和感动。”
这是粉丝们原话里的一句。
宁嘉泽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霍闻泽。
他好像忽然就明白了霍哥为什么这么在意凌燃。
这样的少年,对他们这种从黑暗沼泽里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的人而言,的确是挪不开眼的存在。
宁嘉泽也忍不住多看了凌燃几眼。
掏出手机给霍闻泽发了条消息,“凌燃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
运动员的体质一般都不错,凌燃再怎么晕机,也不可能晕成现在这么难受的样子,由此可见他近来的身体情况实在不容乐观。
霍闻泽那边很快回了消息,“怎么?”
宁嘉泽又发了句,“我还没有给他做检查,检查之后会跟你说一声。”
霍闻泽回了句,“谢谢。”
秒回的速度,宁嘉泽收起了手机,没再多言,在心里开始盘算着这附近自己凭借人脉能借用到的医院资源。
车里静静的。
宽阔平坦的公路上,一辆黑色越野车高速驶向目的地。
而在被他们甩掉的面包车里,仔细看着刚刚拍好照片的狗仔正拍着大腿,“别追了别追了,有这些就够了!”
他点着屏幕里的宁嘉泽,语气激动,“换做是别人可都不一定认得,但我还真认识这个人,这人是个很出名的骨科医生。凌燃居然跟他在一起,肯定是身体出了状况!”
本届大奖赛的冠军的有力竞争者在赛前居然需要看骨科医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肯定是身体某一处的骨头出了问题。
再结合在凌燃在机场时单手拉行李箱,单手拎背包的稳健动作,狗仔几乎可以断言,凌燃的问题十有八九出在腿上。
尤其是,凌燃走路的速度很慢,右腿膝盖处放大看,还能看见明显的突起。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
以凌燃现在的地位和这场大奖赛总决赛受关注的程度,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整个冰雪爱好者圈子都地震一回的大消息。
狗仔们眼神发亮,就像是已经看到了升职加薪的希望。他们蹲了这么多天,原本以为蹲到凌燃能拍几张近照就很不错了,谁能想到居然拍到了这么个大新闻呢。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酝酿着,琢磨要拿着这条消息卖给哪家无良八卦的体育媒体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消息很快就被转手出去。
没多久,一则标题耸动的新闻就在某平台上开始流传。
【本次大奖赛总决赛花滑男单冠军有力候选人或因伤病无缘比赛】
这条消息一开始无人问津。
毕竟临近比赛,什么蹭热度的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大多数冰迷连点进去看看都觉得麻烦。
但发表这一则消息的可是一家以热爱收集运动员花边新闻著称的三流媒体,十分擅长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