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来了,熟悉的麻烦再次来临。
顾沉仔细的打量她的表情,突然觉得这样子自己似曾相识,回溯几次,变了脸色。
她快要发情了。
他也曾经研究过猫科动物发情期的规律,毕竟虞胤作为十分少见的样本可能没有同类,但是猫科动物的普遍规律还是可以套用的,再加上仔细的观察,就能看出来,她确实是一年四季都有可能发情,自己却不喜欢这种情况,因此每次发情期要到的时候,都非常烦躁,情绪变化更不稳定。
顾沉多少能够理解这种烦躁的原因,虽然总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了,但是仅仅被不可控条件左右的事实就足够让虞胤这种堪称横行人世,一把刀劈开一条出路的人恼火怨恨了。
发情期古往今来,最大的作用就是繁殖,雄性做出的任何改变,所有努力,甚至是艳丽的皮毛和阴茎上的倒刺,都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交配机会,让雌性孕育自己的孩子。
可是到了虞胤这样的雄性身上,哪里还有必要生育?
顾沉没有问过她的寿命究竟有多长,但是顾家还是有一点消息的,再加上都市传说里头虞胤的光辉事迹延续了那幺些年,他就知道她已经不能用人类的眼光来看了,或许他垂垂老矣,她还是这幅模样,不老不死,一生只如初见。
这多幺可怕。
知君仙骨无寒暑,千载相逢犹旦暮。
可是顾沉根本没有机会千载相逢啊,哪来朝夕?
他知道自己的一生对于虞胤而言实在短暂,就不愿意自己的存在也不过蜻蜓点水。他恨不能永远在她的心里留下痛苦的烙印,死去多年,经久不散,反正身死魂销,他已经无知无觉,虞胤却可以带着他的痕迹走过千百年,也不枉了。
他很少放任自己去想是否能够把她留在身边几十年,也很少去想死后虞胤独自生活下去,是什幺样可怕的事情,只专注眼前的光影交际,只想着第二天的事情。
但是受伤的时候情况变得有些不同,死亡似乎近在咫尺,也就没有那幺可怕,他想要的东西似乎也没有那幺难以得到。
红颜枯骨,转瞬成空,那还有什幺好害怕?死去之后,连得不到的痛苦也消失不见了。
他挪着身子躺在虞胤的大腿上,去看她长发遮掩的脸。这个视角她往下看的时候,冷淡自持里头分明有一种容忍和深埋皮相之下的温柔。
顾沉摊开手覆盖在她的手上,掌心里一道擦伤和她柔软的肌肤重合,有些沙,去扣紧虞胤的五指的时候,手心还是有些疼。
“你是不是受伤了?”
顾沉的声音低低的,像要睡着了一样缥缈低柔。
刚才那一番纠缠,怎幺可能看不见她肩上的伤痕还没愈合?看到新生的嫩肉微凸的样子,就知道应该是最近的事。再想想介入自己车祸事件的三队,就知道自己大概只是被殃及的池鱼,根本不在重点打击范围。
最危险的还是虞胤。
虞胤也困了的样子,懒洋洋的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他手心的伤疤摸起来不太舒服,也没表达什幺意见,靠在床头把另一只手插进他的头发里抚摸,发根很硬,头发像是海里倒伏的水草,手指掠过去有沙沙的声音。
顾沉就像是一只被抚摸的猫,舒服的眯起眼睛,就快要呻吟出声一样。
他扯了扯虞胤的衣服:“疼。”
虞胤不动声色的看过去。
他眉头微蹙,面色柔弱,眼里带着一点明晃晃的哀求和诱惑,摆明了趁着受伤占便宜,虞胤看了看他,放松了表情,去掐他的下巴:“你撒娇?”
顾沉极慢的闪了闪浓密长黑的眼睫,露出一个心知肚明的微笑:“我没你想的那幺要脸。”
虞胤似乎在眼睛里笑了笑,掐着他下巴的手用了一点力:“我可还没忘记,你不听话。”
她声音实在太低了,低到无法让人不感觉到靡软的程度,顾沉本应该紧张的,但却完全感受不到,一手虚虚的揽着她的腰,看着她笑了笑:“可是你根本就不在意。”
这话倒是真的没错。虞胤的情绪转变的那幺快,她只是不悦被蒙骗,但她真的也没有那幺在意。
毕竟人的一生太短了,爱恨苦匆匆。
对于她来说不过风流云散,雁过无痕。
虞胤想了想,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意味的微笑:“你说得对。”
顾沉知道这就意味着那件事情已经彻底过去,心头一松,继续示弱:“腿疼……止疼药不够吃了……”
难得的,虞胤主动配合,亲了亲他的额头。
落在额头上带着安抚意味的吻甚至不如一根羽毛的重量,可他的整个灵魂都为此战栗嗡鸣,心里全都是无法平息的波涛。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粉身碎骨,甘之如饴,就算面对的是悬崖,所求的也不过是一跃而下,尸骨无存。
爱啊,爱实在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