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神的语气从容又笃定,还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但是他洗头发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等李妮妮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神明正在一根一根地给自己清洗头发。
他源源不断地使用着李妮妮昂贵的热水,热水竹筒的标识已经快见底,而神明才洗了不到110的头发。
李妮妮“”
这他妈是温度快五十摄氏度的热带地区。
到、底、为、什、么、要、用、热、水。
李妮妮感到大脑中血管在鼓噪。
如果达玛太子懂一点现代医学,就会知道,这叫做“血压升高”。
但太子是不会知道的。
因为在他和李妮妮相遇的那个年代,他是如此的富可敌国。他既是皇权的巅峰,也是神权的巅峰。他垄断了所有盐、铁和其他自然资源。
山泽湖海,所有土地都要给他租佣,农林牧渔,所有工种都要给他交税。
神庙里,还有无数人给予他香火和供奉。
别说用点热水了,哪怕李妮妮想每天用祖母绿宝石磨碎了洗头发,他的财富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因为他财富增加的速度,远超李妮妮能挥霍的速度。
所以在达玛太子长长的西伽蜜多忌讳大全里,并没有一项,是不能过量使用热水。
以他的阶级,他根本不能理解,热水是需要烧的,烧水需要柴。
而柴火是需要钱买的,让人劈开还需要另外收费。
李妮妮深吸一口气,站在神的背后,尽量用委婉的语气说“您热水是不是用的有点多”
清冷美人抬起头,无波的眼底罕见地浮出了一点吃惊的神色,那表情明晃晃就是在说你居然连水都不让我用
“”
李妮妮指尖拧了一下,脸上却微微笑起来,看不出任何不高兴。
但在空间的另一面,能检测到李妮妮情绪的“那个声音”简直要尖叫了,它疯狂地在两人身边飞窜,试图用任何不出声的方式提醒达玛太子。
不要反驳女人不要反驳女人不要反驳女人
她生气了她又生气了她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啊啊啊啊啊
然而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正常人耳朵能感受到的声音频率范围在2020000hz之间,但这不代表超声波和次声波就不会引起空气震动。
李妮妮这个女人太敏锐了,如果不是在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它是绝对不敢当着她的面出声的。
就在这时,李妮妮不知感觉到了什么,蓦然抬眼,朝它的方向瞥来。
“那个声音”“”
它一下僵住,cu吓成了一团。
最后它慢慢蜷缩在角落里,彻底不敢动了,像个消沉的小废物。
李妮妮在虚空里扫视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但方才被窥视的感觉却如鲠在喉,让她不舒服地蹙了一下眉。
李妮妮看着快见底的热水,一边计算着柴火的价格,一边走到达玛太子身边,真诚发问道“您需要我来帮你洗吗”
帮他洗快点,好节省一点柴火。
神侧着脸,玉石一般的侧颜上笼着月亮和夜色的薄光,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漂浮。
李妮妮站在他身后,也是刚洗过澡没多久。
她身上廉价皂角混合八月桂的香气,不要钱似的朝他这边涌来。
再想到李妮妮话中的意思
她想给他洗头发。
这就意味着,等会儿,她会把手指一点点插进他长长的东西间,柔软的指腹打着白色的泡沫乳液,慢慢搓揉他的
神几乎在一瞬间,就起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这不该是神明该有的情绪。
他冷静地想。
只是洗个头而已。
神明洁净、无情,高高在上。
祂们的身体至少不该这么容易被撩拨。
达玛太子的指尖按捺不住似的,微微曲起。
而李妮妮侧着头,看着神明冷清的目光,他的眸子像不可见底的深潭,掀不起一丝涟漪。
就在李妮妮觉得自己恐怕冒犯了神明的时候,神明却微微笑了起来。
没错,她以前就很喜欢他的长发。
没想到现在还是一样。
既然她这么想要
神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信徒,抬起手伸给李妮妮,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那就给你碰一下吧。”
李妮妮“”
她忍了又忍,才没把手中的梳子直接砸过去。
她低头掬起神明的长发,虔诚地说“那真是感谢您的仁慈呢,主。”
因为没有专业设备,李妮妮只能让达玛太子躺在自己的膝盖上。
墨黑的长发,犹如昂贵的绫罗,被她握在指尖。
神抬着睫毛,月光下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就好像他独自一人走了三千里,千山万水,终于与她再相遇。
“把眼睛闭上。”李妮妮善意地提醒道“您虔诚的信徒害怕等会儿水溅到您圣洁、明亮、无垢的眼睛里。”
她一连用了三个形容词,达玛太子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李妮妮是在阴阳怪气。
但是“那个声音”并没有提醒他李妮妮生气了,他也就一时无法从她的表情里推测她的情绪。
毕竟当李妮妮不想的时候,哪怕你在她身边生活上十几二十年,也很难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这一点,还是在他第一次求婚被拒的时候,才被他深刻地认识。
达玛太子长睫掩下欲色,闭上眼睛,姿态居然还有几分温顺。
他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她把他的袖子捞了起来。
她将手放在他的额头,指尖顺着他长发蜿蜒的纹路,缓缓梳理下去。
她俯身时,温热的气息拂过他冰冷的、没有心跳的躯体。
他已经死了。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生与死的距离这样明晰。
他已经死在了历史的长河里,成了纸页中一行单薄的记载。所有存在的痕迹,就是这些没有面孔的石像神灵。
可她还这样年轻、鲜妍、美丽。
他献祭了一切,跨过生命与非生命的界限,寻找她,挽留她,爱她。
可她连他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在李妮妮感觉不到的地方,达玛太子修长的指尖,慢慢攥住她的衣摆。
他细密的、蝴蝶一样的长睫垂落,将一切激烈的情绪与欲念,都封存在了那深潭般的眼眸里。
然后李妮妮舀起一勺快凉的热水,给他洗了一个战斗头。
不好意思,或许你洗过战斗澡吗
就是那种,三下五除二,洗发水抹上去暴力搓搓搓搓搓,搓完了立刻用水浇上去,然后再搓搓搓搓搓一桶水能洗好几个头的那种,极度节约。
达玛太子显然缺乏这种粗暴的经历。
一直到李妮妮用手将他的长发,像抹布一样拎在手里,拼命绞紧拧干的时候,达玛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坐在李妮妮的小板凳上,几千年来,第一次陷入了某种类似茫然的情绪。
身后李妮妮还在把他的头发当抹布拧。
而一边安静如鸡的“那个声音”,已经关掉它类似眼睛功能的“监控器”,决定眼不见为净。
谁都知道,达玛太子那头长发,说是价值千金都不为过。
他生前,专门负责打理他头发的奴隶就有一百多个,头发养得比最柔软的丝绸还金贵,梳断他长发的奴隶,有时甚至会被拖出去腰斩。
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