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口气赶到集贤坊,又懊恼后悔起来。
今天又不是休沐,大白天虞重锐肯定不在家,这会儿正在省院忙碌呢,我来他家找他有什么用?
但我也不能去省院找他呀,再说皇城守卫也不会随便让我进去的。
我跟他的交集实在太少,连刻意找上门都很难碰到,更别说偶遇。
马车停在虞重锐家对面一座坍塌废弃的土屋旁,车夫问我:“小姐还有朋友住在这种地方吗?”
这里委实不像宰相的府邸,还是租来的。等他娶了公主,陛下一定会赏赐更大更好的宅院。他可别住到上林坊附近去,不然……不然我三天两头看着非得气死。
车夫又问:“小姐要造访哪一户?这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还是不要多逗留了。”
我看着对面熟悉的院门,不舍得离开,但是在这儿干等,好像也见不到我想见的人。
真是奇怪,当你喜欢一个人,连他住过的房子好像都有了特殊的意义。看不到他,看看房子的屋瓦门窗,想想他每天都从这门口进出来去,心里仿佛都能慰藉熨帖一些。
正盯着门口的石板发呆,院门忽然打开了,凤鸢从里头走出来。
我赶紧把车门一关,缩到车上去。
凤鸢眼睛多尖啊,马上追过来:“齐瑶,是不是你?你别装死,快开门,我看见你了!”
她在车门上“砰砰”地拍。车夫也是个实诚人,还问我:“小姐,这是不是你朋友啊?”
我只好把车门打开。
凤鸢一照面就是一个白眼飞上天:“来找少爷啊?你才走了几个时辰,还不满一天呢,这就忍不住了?”
我坐在车上说:“我、我昨天忘记拿邓大哥开给我的药方了,今日正好顺路,就、就过来取一下……”
“邓子射给你开的药方,你再找他开一遍不就得了?”凤鸢探头往车里看了看,“这是你家的马车?正好我也要去北郊别苑拿东西,不如你捎我一道吧。”
她不由分说爬上车来,大喇喇地坐在我对面,嘴里还嘀咕:“果然是有钱人家,瞧这锃亮刮新的油壁车,比少爷的还好哇……省了我一笔租车钱!”
我气哼哼地瞪着她,又不能说我不想去瑞园找邓子射,请她滚下去。
凤鸢左顾右盼把车里看了一圈,转回来看我:“瞪什么瞪?你不知道少爷每天都是天黑才到家,今天还不慎起迟了,巳正才走,恐怕得更晚回来,你要等他一下午?到时候街上都宵禁不让走了,你怎么回去?还有那药方,你还要不要了?”
啊……他巳正时刻才出门的,我要是梳妆动作快点、没被络香耽误,说不定还能遇上呢……
我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转过去吩咐车夫:“去澜园那边。”
马车辚辚启动。凤鸢坐在对面,支着腮帮子似笑非笑地打量我。
“看你打扮得像要进宫选美似的,花了不少功夫吧?”她毫不掩饰地嘲笑刻薄我,“别说,你这么一装扮起来,还挺人模狗样像那么回事的。”
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呢!
“以前我觉得啊,那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差一点儿的公主,肯定都端庄优雅、美丽贤淑,仙女儿似的。可是认识你之后,”她“嗤”地笑出来,“我就对‘大家门秀’幻灭了。”
“凤鸢,我忍你很久了。”我板着脸怨念地盯着她,“以后你没事多读点书吧!别再念错字了!”
来时路上想见虞重锐的期盼和忐忑,见不着他的心酸和失落,都被凤鸢气跑了。
马车靠近瑞园大门时,远远就看见邓子射正在门口指挥两名家丁往门上挂匾额。那匾额比一人高还长,两个人抬不动,他也踩到梯子上帮忙。
匾额上是虞重锐的笔迹,他写台阁体工整端肃,写行楷又温润秀逸,别具情韵,我认得的。
“桃园”,他没有用我起的名字。
园子里又没有桃树,为什么要叫这个?除了那两个字落笔缱绻,有桃花温柔烂漫之意,也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它还是叫“瑞园”。
看到凤鸢下车,邓子射马上丢下活计喜滋滋地迎上来:“凤鸢,你来啦!”
然后他才看到我,做出夸张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嚯,果然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啦。小鱼鱼要是看见你现在的样子,说不定就不舍得让你走了。”
凤鸢扭头就走:「男人果然都是色胚,看见漂亮姑娘眼睛就粘住了!少爷才不像你这么肤浅呢!」
邓子射追上她:“凤鸢,你今天过来找我什么事呀?”
“谁来找你?我来取少爷的东西。”凤鸢拿下巴努努我,“她才是来找你的,你俩慢慢聊吧!”说罢拉着脸自顾进园子里去了。
邓子射这才回头看我:“你找我?”
“上回你给我开的药方弄丢了……”我支支吾吾地说,“麻烦你给我再开一遍吧……”
“不是虞重锐收起来了吗,他收的东西还能弄丢?”邓子射了然道,“不好意思去找他拿?”
我没有不好意思,我好意思得很,是没机会……
他带我到门房,从给客人拜访记名的册子上撕了一张纸,一边写一边说:“婆婆在洛阳水土不服,明天我就送她回去了,一来一回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这段时间你自己小心着点,等我回来,我在南市的铺子也能敲定了,有事你自可去找我。”
我问他:“你的药铺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