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仲舒哥哥尚未开口,虞重锐先说:“这位是梁溪县主,不得无礼。”
绯衣官员一愣,略显敷衍地对我行了行礼:“不知县主芳驾莅临省院,有何贵干?”
仲舒哥哥看了看我,有点尴尬。他一个人还可以说来找某某友人,带着女子来,要如何解释?
我瞧见仲舒哥哥心里一琢磨,打算胡编瞎扯了,呵呵讪笑道:“说来惭愧,我这妹妹年幼顽劣,非要我带她……”
虞重锐往我们背后瞥了一眼,说:“是我同意县主来户部查档的。”
我回头一看,那名守档小吏朝我们这边探头探脑地张望,满脸写着“做贼心虚”。
仲舒哥哥不说话了,眼神微妙地看着我;我看看他,又看看虞重锐,他还反问我:“县主上回跟微臣说想到户部查户籍存档,难道今日不是为此事而来?”
守档小吏从背后赶过来,如释重负、画蛇添足地解释道:“原是虞相首肯的,早说嘛!下官就帮着贺主簿一起查了!这堂堂县主要嫁的人家,那必须的是高门显贵、簪缨世族,可容不得弄虚作假!”
你可闭嘴吧……
“原来县主是为查未来夫君家的籍贯渊源?”虞重锐挑眉瞪了我一眼,又想打我又想笑的样子。
我看着他,索性顺水推舟胡扯到底:“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难道我不能自己查吗?”
“应该,”他也顺着我的话说,“不知县主查到自己想查的东西没有?”
“尚未查明。”
“县主未来的夫家,与我也有些关系,”虞重锐缓缓道,“还是查清楚了为好。”
绯衣官员迷惑地皱起眉头。
什么叫我未来的夫家跟他有关系,这人真是……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还会一本正经地耍贫嘴?
我脸上微热,低头道:“谢虞相通融。”
今日就先领了他这个情,查宁宁的下落要紧,以后……有机会我再谢他就是了。
虞重锐又说:“下回若再有微臣能为县主效劳之处,县主可以直接找我,不必大费周折。”
我抬起头,瞧着他看我的眼神里似有嗔怪之意。我有事去找仲舒哥哥,仲舒哥哥再宛转请托到户部,他不乐意了吗?
我忍住笑意道:“眼下正有一事,不知户部可有洛阳周围诸县地图,能否借阅观览?”
“有是有,不过都在库房存着。”他转向绯衣官员,“工部那边有现成的,比一般舆图更详尽,有劳赵郎中去替我取来。”
我补上一句:“只要伊阳县即可。”
绯衣的赵郎中瞪圆了眼:「虞相何时与贺钧老匹夫家的小辈这么熟络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但他不能当面违逆虞重锐的命令,告辞回头去往隔壁工部。
我很想借这机会跟虞重锐多呆一会儿,但时间不多,蓁娘还在宫外等着我,只好对他说:“那我……先过去了?赵郎中取来地图,交予门吏便是。”
“去吧。”他说,自己却站在原地未动。
我跟仲舒哥哥回到档案库内,继续查龙门镇相邻的其他镇子,隔着窗户还看到虞重锐站在院中。
他怎么还不走啊,他在那儿,我……我翻阅的速度都变慢了,那些人名映在眼睛里,脑子却好像不当值偷溜了似的,看了三遍才想起来,我要找的是姓窦的人,盯着一村全是姓钱的看什么。
我绕到架子另一面,借书架挡住,强迫自己专心看籍册。
埋头翻了数十页,身侧响起脚步声,一卷帛布卷轴伸到我面前。
我抬起头,虞重锐居然自己把地图送进来。
我刚想伸手去拿,他却又抽走了,自行展开绢帛绘制的地图,瞥了一眼我手里的籍册:“梁溪县主未来的夫家,在京郊伊阳县吗?”
仲舒哥哥就在架子那头的窗边,好像听见动静了,我只好压低声音:“别闹……快给我,我有要紧事。”
虞重锐也低声问:“什么要紧事?”
“是……我家里的事。”
他大略明白了:“你自己可应付得来?若有需要可来找我,不必避讳。”
“我家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不然……”若被祖父知道,更要怨恨仇视他,“放心吧,我也不是一个人,这不是有仲舒哥哥帮我,还有晏少卿和聂中丞……”
他站直身,酸溜溜地说:“你还找了不少帮手。”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转头就看见仲舒哥哥冷着脸走了过来,连忙绷住。
“我妹妹未来的夫家在哪里,与虞相有何关系?”仲舒哥哥面色不善,“反正虞相暂时也没有娶妻的打算,怎倒关心起别人的婚事了?”
对哦,仲舒哥哥还记着这件事,耿耿于怀呢。我看向虞重锐,用眼神警告他:我也没忘!
虞重锐微微一笑,把手里的卷轴递给我:“地图已经送到,县主看完后留在门吏处,他会转交回工部的。”
话也不说清楚,轻飘飘一笑而过就走了,真是的……今天暂且饶过你,但下回你得给我解释清楚,休想蒙混过关!
我不舍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仲舒哥哥在一旁道:“瑶瑶,你们……”
我转回来打断他说:“有地图了,哥哥快来跟我一起看一看,五里庄周围方圆二十里有哪些村落吧。”
我们在五里庄周边划了一个圈,再去找籍册中对应的记录就快多了。除了先前发现的彭婆镇窦家湾,还有三个村子有零星的窦姓人家,其中一户兄弟俩排名“窦士某”,但只有二三十岁,与墓碑主人不太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