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陈会所这个地方,是在港城难得一见的那种江南墅院,院里建筑层楼相连,粉墙黛瓦,步入其中,似能蔽去城市喧嚣,感受一种久违的宁静祥和。
“贺公子,好久不见啊!”
三人刚一进院,就见一个打扮得体,身材瘦高的男人候着了,看样子应该是个经理什么的人物。
不过,他认识贺天然,贺天然却不认识他。
瘦高男人一脸谄媚地走上前来,简明扼要地说明贺盼山与白闻玉一早便过来了,所以特地嘱咐他见到三人后,就把他们领过去。
说明完毕,他也不多废话,一路恭恭敬敬地开始在前头领路,当然了,期间他也问了三人对今日蟹宴的其他菜式是否有忌口,点心的偏向,以及饭后需不需要安排spa理疗什么的。
几人回答完,那个经理很识趣地往前又走出一段,与三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来过几次了?这经理好像跟你很熟啊。”
温凉不由问了一句。
贺天然回忆着:
“没来过几次,小时候我爷爷喜欢带我们全家人来这里看戏吃螃蟹,再大一点后,就是我爸在这里办过一两次的公司高层年会,不过后来他公司越做越大,我爷一死,也就没怎么来了。”
其实贺天然还有一点没说,就是这种地方,占地面积这么大,还特别是在接近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繁华地界上开了将近三十年,真的是只此一家,据说,当初这块地儿跟他爷爷有关,但是其中原委他也不是很清楚,所以就按下不表。
瘦高男人将三人领到位于建筑中轴线上的三面观古戏台,那戏台地基足高一米,四根角柱上设雀替大斗,大斗上施四根横陈的大额枋,以形成一个巨大的方框,方框下面便是空间开阔的表演区。
此刻的戏台之上,戏曲流丽们正唱演着一出对于年轻人来说很是陌生的曲调。
温凉见了正在上演的剧目,她美目一颤,整个人忽然有点恍惚,随后她强迫视线从戏台上挪开,哪知又见在戏台左右,有朱字楹联一副,上书——
演悲欢离合,今时岂无从前事。
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
领路的经理下意识认为这群年轻人不懂戏,所以特地解释了一句,顺便邀功道:
“这是昆曲,台上几个演员都是我们特意聘请来的梨园翘楚,从前贺老太公最喜欢听的就是昆曲,今天贺总包了场,家宴期间不会有人来打扰。”
贺天然也望向戏台,他对此仍有儿时模糊印象,于是脱口说道:“《牡丹亭》?”
经理点头:“对,看样子,现在刚到寻梦这一出,贺总他们下午就来了呢!”
戏台之下,空荡的位置上,贺盼山早就见到三人缓缓走来,他用胳膊碰了碰正看戏入迷的白闻玉,然后抬起手,对三人挥了挥。
白闻玉的注意力从戏曲故事中抽离,望向走来的三人,面带笑容地站起身来。
“妈。”
许久不见自己的母亲,贺天然面带拘谨地走到白闻玉跟前,虽然对于后者来说,现实中两人仅有一年多的时间没见,可对于男孩来讲,这已是记忆中的好多年了……
哪怕生性凉薄如他,哪怕此前他对曹艾青一事有诸多不满,可见到这久违至亲,亦是控制不住地心潮翻涌。
白闻玉张开双臂,将贺天然轻轻拥入怀中,能再次见到儿子,她自然也是欣喜非常,想到自己离开时,儿子也才跟自己一般高,而今已然是高出自己一个头还要多,甚至连拥抱,他也需要微微屈身,才能将脑袋放在自己肩头了。
白闻玉感慨万千,轻轻拍着贺天然的后背:
“天然,上次回来见你变化都没这么大,你这一年来真是长高了,也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身后的两个女孩见到这番情景,各自沉默,都没舍得去打扰。
片刻后,贺天然轻轻挣脱怀抱,面对白闻玉询问的眼神,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转过身,向她介绍起来:
“妈,这位是温凉,我女朋友,高中我们是同学,现在也跟我念一个大学,学的是表演专业。”
白闻玉微微点头,双手交叉,自然地置于小腹之前,她走出两步,面对温凉。
“阿姨好!”温凉露出笑容,开朗地打了声招呼。
“小温,之前天然他爸跟我说起过你,今天终于见面了,怪不得天然会喜欢你,真个是漂亮的姑娘,快坐吧,别站着。”
“嗯!”
白闻玉上下打量了温凉一番,没有那种婆婆见到准儿媳的一见如故,当然也没有那种初次见面,就开始故意刁难的嫌恶眼神与奚落言辞,这个女人只是微微一笑,保留着四分的真诚与三分的热情谈笑开口。
“这位是……曹艾青,妈你们应该见过了……”
贺天然一语略过,对于她们之间已经产生的关系,自己好像也无须赘言。
白闻玉责怪地看了一眼儿子,随后对着曹艾青柔声问道:
“小曹,先坐下来看看戏吧,顺便我们一起聊聊天,吃点点心,刚才服务员说,螃蟹还差些火候。”
“不急,白姐。”
曹艾青恬淡一笑,此刻这两个女人站在一起,气质神态果真是有六分相似。
几人纷纷落座,贺天然坐在贺盼山身边,终是开口叫了一声:
“爸。”
“行,还知道叫人就行。”
贺盼山端起一旁的普洱咂了一口,好像对贺天然这个儿子是否叫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反倒是温凉落座之后,俏生生地叫了他一声“贺叔叔”,给他听得眉开眼笑,是当即打趣道:
“小温,前几天我跟你爸喝了一顿酒,好家伙,他平时是不是被你妈管着了?劝酒要打人,喝少了也要打人,分明酒量那么好,想喝酒吧,但又怕自己喝上头,那别扭的样子,我现在光想想就挺乐的,别说,跟你老爸喝酒还真有意思。”
“是吗?那后来怎么样了?谁赢了?”温凉追问了一句。
贺盼山与自己老爸喝酒,那肯定是为了她跟贺天然的事儿了,最近都没回家,也不知道结果如何,所以这件事的后续,怎能让少女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