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叛逆期以后的事儿,你不都知道了?”
曹艾青将手机放回口袋,双手插进包里,贺天然会心一笑,离开了椅子走到她面前,双手也插进姑娘大衣的口袋中,两人就用这种像是取暖,像是相拥的姿势贴近了身子,亲昵了片刻。
“这桌子怎么样?还是说咱们再逛逛?”贺天然低头询问。
“我觉得还行,但你要继续多陪我逛一下也可以~”姑娘俏皮道。
“嘿嘿~行!”
贺天然用下巴磨蹭了一下曹艾青娇嫩的面颊,那种细微胡茬的刺挠感觉让她忍不住埋怨了一句:
“你早上胡子没刮干净呀~”
“可能是白天长出来的?”
“哪有这么快!”
说罢,两人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但彼此的左右手已然是顺势地紧扣在了一起。
他们两个人已经认识太久了,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的十年时间,两人的身影几乎占据了他们彼此的整个年少时光,这是一种但凡你听一首这个时期的情歌,内容是悲也好,是喜也好,你就永远只会代入这么一个人的青春回忆。
他们彼此都见证着对方这十年来的所有变化,两人在生活上的一些习惯、爱好、性格,他们对彼此熟悉,可能比对自己本人都要了解得透澈些,是那种当一人提起往日记忆,记不清了,另一人就能及时为其补充细节的程度。
贺天然至今都还清晰记得,高三那年的冬天很冷,清晨霜寒露重,他们从校园门外那个卖早点的铺子出来,女孩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嘴里喷出一股热气时的那种可爱朦胧;还记得在大学的无数个深夜里,两人从图书馆出来时各自回寝要走的同一条林荫路上,姑娘细碎地念叨着去英国留学的梦想,路灯影绰,他们的影子渐渐交融在一起时的暧昧;还记得两年前,夕阳下泰晤士河畔,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看着波光中的威斯敏斯特宫与大笨钟,在异国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
此类种种,不胜枚举,而在这些回忆里,十年光阴眨眼而过,贺天然不由道:
“艾青,前一阵我跟薛勇喝酒,说到同学会时他说以后的这样相聚的情景,就要按‘十年’为单位进行计算了,啧啧,一想到聚会那天说起从前发生的什么事儿都得加个前缀,诸如十年前我如何如何,别说,我还真不习惯……欸,我俩认识也有十年了,但是你在我的印象中似乎从未变过,而我的变化就大了去……嗐~”
贺天然说着说着就叹了一口气,曹艾青凝望着爱人的面庞,若无其事道:
“是吗?我不觉得啊。”
“你不才说了我装成熟嘛?”
“你以前就喜欢装怪啊,啊不~那个时候应该叫……中二病才对!我早习惯了,现在无非就是换了种形式而已,你今天是怎么了?感慨那么多。”
姑娘心细如发,听她将岁月世事予人的变化称之为中二病的另一种形式时,男人失笑道:
“可能是今天认识一个新朋友,喝了一点酒,谈了许多,加上你说我伪装得越来越成熟,所以一下就感同身受了些,不过你把‘成熟’比喻为成年人的中二病,这还真是蛮妙的。”
“本来就是啊,唔……”
随着话题的深入,曹艾青边走边想,接着道:
“其实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小时候希望自己能长快点,成为一个大人可以独当一面;成年了之后,又要感叹年少时光多么多么地宝贵。”
贺天然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打趣道:“看来在装‘成熟’这方面,艾青你还是要比我高上好几个段位呢~这么一比较,我感觉自己确实有些幼稚了。”
“哼~”
尽管被一个连胡子都没刮干净的邋遢的老爷们说“成熟”,让年轻的姑娘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但看到爱人心情好转,曹艾青并没有反怼他的一番戏言,只是冷冷一哼。
好在贺天然这话说出口时就注意到了自己言辞中的不恰,他顺势袒露着心中的忧虑,沉声道:
“其实艾青,在没回国之前,我挺害怕的……”
“怕什么?”
贺天然暂时没有回答,原来在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卧室相关的展区内。
在这里,四周的装饰墙上挂着别致的艺术画作,地毯与窗帘的设计与床品相得益彰,打造出一个温馨而和谐的空间,而床铺的设计从经典的北欧简约到现代的多功能床架一应俱全,蓬松的羽绒被和柔软的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在邀请人们沉浸在舒适的睡眠氛围中,不少成双的顾客都轻轻地试坐在一张床上,感受床垫的柔软与支撑,他们的目光在床边的摆设间游走,似乎在寻找属于他们的家居灵感。
不得不说,床这个东西,确实是最能令人松懈心弦的家具,尽管这次床铺并不在两人的购物清单之列,但贺天然还是走了过去,选择了其中一张床在边缘坐下,随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般往后一倒,整个人的上半身就这么横躺在了柔软的床垫上。
躺在床上的男人感觉到女友默默跟随自己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这时他才双眼凝视着天花板,像是回答,又像是自呓般说道:
“怕什么……怕我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贺天然了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回想起前不久跟温凉玩起“熟人游戏”的那一夜,想起那个女孩告诉自己那一段连自己都不曾记得的往昔,贺天然一手搭在额头,语气里带着一点迷茫,缓缓说道:
“因为我有时候,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
不瞒你说艾青,我自从考上电影学院,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身边人对我的评价,慢慢地连我都感觉有些陌生,说来可笑,现在我虽然从事着自己喜欢的影视行业,但一年到头,除了旁人的站台邀约,私下去电影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我开始厌倦在除了工作以外的场合谈论任何与专业相关的事,不知从何时起,这只会让我从心底里生出一种疲倦来,可分明我在刚接触这一行时,对这些知识是那么如饥似渴;如今,我一年下来要谈的商业合作,要应付的酒局,远比我一年中看过的书籍与电影多太多太多,而且在这些业务中,大多跟我在学导演时学到的东西南辕北辙。
这时常让我陷入到一种忧虑之中,这些我本不喜欢的东西,恰恰成就了现在的这个我,让我习惯了这样的一个状态,导致我逐渐对类似‘要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一生’这种话感到了麻木,所谓的热情,好像也冷却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我在目前人生事业上遇到的一点迷思罢了,不管如何生活仍得继续,所以把话题拉回到我们……”
曹艾青不解:“我们?”
贺天然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