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大会开始前会有一段会长的致词环节。现在是八点五十分,台座边站着一堆人,其中一位身穿红色长袍,看似是会长的老者站在人群中央,他骨瘦如柴却精神不错,手拄一根纯木拐杖,像极了电影里位高权重的法师。
『有人荒度一生,有人戎马一生。有人在风和日丽的麦田中玩火,有人在疾风骤雨的木舟里扬帆。
当所有千姿百态的人生被压缩进一片不到1毫米厚的面具,当有幸长达百年的喜怒哀乐被压缩成一部不到5秒的电影。
那么孩童不再有任何必要去听祖母叙事,病痛与灾难也不必再被同情……』
电子屏逐行亮起了激进会和会长的文字介绍。红袍老者名叫广穆,今年93岁,不出意外这次大会是他有体力操办的最后一届,但他不会愿意去戴一张哪怕比现在年轻一岁的面具。
背景音乐比刚才响了一些,广穆抬起右腿,踏上了台座的第一级阶梯。就在这时,中间的焚烧炉不知为何晃了几下,接着就像被人推动了一样,朝一边歪倒下来。
“哐!”的一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焚烧炉已经翻倒在地,它向前滚了一圈,里面那堆准备焚烧的面具也都散落了出来。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议论起来,四个保安模样的人身手矫健,他们一跃而起跳上台座,想合力去扶起焚烧炉。可就在他们刚弯下腰时,忽听一声破空声,一条长长的青绿色事物沿着台面,正疾速朝他们横扫而来。还不等保安作出抵抗,已被青绿色逼的连连后退,纷纷从台座上跌落下来。
大家惊呼一声,视线刚从保安处挪开,已见一个青年正阔腿踏在倒下的焚烧炉上。他身披碎花围裙两手背在身后,背上还背着个大酒桶,里面盛满了青绿色的粘稠液体。
“你是什么人!快从主席台上下来!”另一位保镖模样的人大声呵斥,说着也跳上了台座。
“我是张堂呀。”说着青年抽出握笔的左手用力一挥,比刚才小一些的青绿色以更快的速度朝保安飞驰而去,“哈哈,走字底……”
见过青年刚才的攻击,保镖已有所防备,他迅速掏出手枪,对疾驰而来的走字底呯呯连射两枪。走字底被击中后稍稍偏离原来的路线,呼呼旋转着就朝台下观众处飞去。
“危险!!”这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头戴遮阳帽和口罩的男人。他大吼一声,展开双臂朝走字底飞扑而去。然而此刻的张堂并未停歇,已迅速在空中又写完两字。他大笔一挥,两个大大的汉字已朝台下的空隙处飞去。
“早,安。”张堂笑的很开心,嘴里一边说着左手同时后伸,画笔在身后的酒桶里蘸满了新的颜料,“激进会的废物们。”
眼看两个足有三米高的汉字朝自己飞来,台下的观众有的慌忙逃窜,有的连忙抱头下蹲。大家都不知道张堂是怎么写出这么大的字的,也都并不知道这武器的威力。
台下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些笔画的可怕,无具见状立刻打开拉杆箱,从中抽出合成弓弩,并同时大声呼喊:“大家快逃!快逃!”
可已经晚了,虽然笔画十分锋利,张堂也是对着空隙处进攻,但厂房地基的坚硬程度不同寻常,在汉字埋进地面时,不少石块意外地被溅射出来,并在密集的人群中胡乱飞射着。
被飞石击中的人有的被割伤皮肤,有的被击穿身体,还有的被直接打晕过去的。一时间鲜血和哀嚎一片,靠近台座的区域被飞石扫射成了屠场。
大家害怕了,开始慌不择路地尖叫着朝车间外逃跑。台上的保镖见张堂出手就伤人,毫不犹豫地举枪射击。他枪法极准,三枪分别打在了张堂的后脖颈、左鼻梁和左眼珠上。
张堂半脸鲜血,整个人都跪在了台座上。他重重喘气,左手的画笔还想去蘸颜料,却好像无力再动了。
观众听到枪声纷纷回头,眼见张堂受了重伤刚要松口气,令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张堂晃了晃脑袋,血从他面部两侧被甩开了些。接着他伸出右手,从散落在焚烧炉边的面具堆中随便抓起一张就朝脸上贴去。
2秒后,张堂变成了完好无损的张堂。除了脸上残存的血柱,精神比刚才更好了。
保镖大吼一声又连开两枪,这次张堂身子朝后一仰躲开了射击。他哈哈一笑,又抓了一把面具起身,像打发乞丐似的朝保镖脚下一扔:“戴上它们,陪我玩玩。”
“混账东西!”保镖一脚踢开面具,“谁要戴这种东西!我只要一枪毙了你,你就不能再……”
“滋啦”一声,保镖的话才说到一半,一根青绿色的竖弯钩将他的右腿整个削了下来。大腿离开了身体,安静地倒在了地上。它轻轻弹起一下,滚停在了那堆张堂赏赐的面具上。
保镖身体失去重心,还想再开枪,整个身体失控地朝后一倒,翻滚着掉下了台去。
“竖弯钩是我最喜欢的笔画。”张堂收回视线,手指转弄着画笔,轻佻地看向台下那四个惊魂未定的保安,“谁做下一个?”
保安们吓的连连后退,求助地看向会长广穆。广穆身边的人已逃跑不少,只剩两个保镖还算镇定。他们也不废话,齐齐挡在会长身前,对着张堂咽喉就是两枪。
张堂甩动画笔,画了个实心圆挡住子弹,接着又立刻划出一长道横线,朝车间出口甩去。那是观众逃跑的方向,大家见横线飞来纷纷趴下,却不知张堂的目标是车间上方的行车轨道。只听一声刺耳的巨响,整条轨道的一端被笔画割断,沿着厂房墙壁从高空滑落下来,堵住了大部分的出口。
“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拒绝面具的下场咯!”张堂在主席台上讥笑着,又漫不经心地随手画一个【口】字,朝广穆所在的位置甩去。
“瞄准他握笔的手指!!”人群中传出一声怒吼,张堂循声望去,发现正是刚才大叫危险,扑走【走字底】的遮阳帽男子。此刻他头上的遮阳帽已不知去向,半个身体也被笔画所伤,右臂和胸膛的连接处有一道极深的血痕,甚至能从中看到他带肉的胸骨。
“咦?”张堂挑了挑眉,他认出了这个遮阳帽男子,“你也戴着张堂面具?这里还有能戴面具的信徒?”
虽然还戴着口罩,但台下的张堂还是充满尴尬,捂着伤口扭头再次嚷道:“你们先打他手指,然后一击毙了他!”
可张堂显然知道如何对付手枪,由于方框的重心难找,两名保镖对【口】连连射击后导致笔画在空中疾速翻转,最终直接砍进了两位保镖身体,导致两人的腹部和腿部都受了很重的伤。
张堂刚要得意,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又咦了一声,用力揉了揉眼睛,确认的确无法看见任何东西了。于是他蹲下身,从地上摸起一张新的张堂面具戴到了脸上。
视力恢复了,张堂眨了眨眼睛,发现台下有一个男人,正举着奇怪的弓弩对准了自己。
仔细看,那人正是张堂之前在舞厅楼下交锋过的警察。他又将弓弩举高了些,自信又笃定地大声道:“放下画笔,否则当你再次失明,就是你死的时候。”
张堂刚要说话,忽然从广穆处传来一阵沙哑的笑声。大家循声望去,c正慵懒地靠在广穆身上。他脚下踩着一位倒地的保镖,一手随意地勾着广穆肩膀,另一只手戴着红色手套,轻轻按在了广穆额头上。
无具认识这只手套,只要c轻轻一撕,广穆这个身份就从这个车间消失了。
但c显然比无具想的要更狠。只见他勾着广穆肩膀的手慢慢改成了勾住广穆脖子,又顺势调整了一下鸭舌帽的角度,对台下的无具说道:“如果你不放下弓弩,我就让台上的张堂,变成广穆。”
广穆是激进会的会长,一旦被撕下面具,按照教义他是不能再戴任何面具的。那激进会怎么办?大家没理由服从一个没有身份的人,也更不会服从戴上广穆面具的张堂。这样一来的后果,甚至比直接杀了广穆要更糟糕。
“1……”c开始数数,有恃无恐地数数。c知道今天不论是张堂还是他的表现,都已经给激进会的成员带来了极大的信念创伤。
“先听他的,放下。”司君在无具身后轻轻说着,“我这还有其他武器。”
无具轻轻答应着慢慢蹲下,将弓弩一点点放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车间另一侧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啊!你的声音我认识!还有这个手套!”
循声望去,那是个也被雨水淋湿,现在却激动地指着c的流浪汉。
大家都莫名其妙,只有台下戴口罩的张堂开始暗暗焦急起来。但他现在身负重伤,已没太多力气阻止流浪汉说话了。
流浪汉上前好几步,语气兴奋中带些愠怒,对c说出了那句七山最不想他说的话来:“你能把柴墨的面具还给我吗?”
不要……
司君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