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琅一时嘴快,得罪了季子安,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没有反思,甚至有些想笑。
不过很快,季子安的报复就来了,让她十分后悔。
接下来十天时间,季子安看见她就绕道,听见她的声音就躲开,一句话不愿和她说。
沈琅目瞪口呆,却连要亲口道歉,都没机会。
她的天赋没有季修两父子的好,就算练武,这辈子也不可能追上季修两父子。而且季子安如今已是三流高手,耳聪目明,轻功比内功更强,行走间步伐轻若无物,一旦听见沈琅的声音和脚步声,知道要撞上沈琅,便飞身上屋顶离开。
沈琅围追堵截,几次三番想要道歉,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的身影在面消失。
她跺了跺脚,苦着脸去找季修帮忙。
季修斜睨她“我要是帮了你,子安一定连我也一起记恨上,你还是自力更生吧。”
“你是不是我相公了?”沈琅瞪着他。
季修摆手“你就当我们是塑料夫妻情吧。”
沈琅没听懂,但是大致的意思能领悟到,有些泄气,有些发愁。
相公说他半个月要去一趟塞北,以子安的性格,一定会跟着去,到时候她还没和儿子解开心结,剩下她一个人,父子俩出去潇洒,肯定不会惦记着扬州城的她。
她以前就争不赢相公,儿子亲近他,多过亲近自己。
一去塞北至少两个月,回来怕是连她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这不行,沈琅的表情严肃起来,转身还要去逮季子安。
季修叫住她“给徽州的信送出去了吗?”
沈琅一愣,羞赧道“已经托驿站送过去了。”
说到这个话题,她难免有些不好意思,当时要回扬州,明明是她说不想久留,希望等沈老爷下葬,就立刻回徽州去。
相公和外祖父一家都支持她的决定,让她早点回。
结果到最后,却是因为她想要沈家,害得一家人不能回徽州。
她出尔反尔,虽然季修不说,心里却是羞愧的。
“希望外祖父不要埋怨我没有准时回去……”沈琅喃喃。
季修浅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外祖父对你那么疼爱,怎么会怪你。去找子安吧,别胡思乱想。”
沈琅幽怨地望着他“你又不肯帮我和子安说情。”
“好好好,我帮你说情。“季修无奈叹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宠溺,“你们母子,哪个我都得罪不起。”
沈琅微张着嘴唇,有些意外季修外露的温柔。
以前的他,也很好,只是这份好,都是潜移默化,在生活里一点点表现出来,从没有表露出来。
现在他突然流露出一两分,让她忍不住红了面颊。
季修没注意到,抬头冲着天空,叫季子安的名字。
因为声音里灌注了内力,传的十分远,整个沈家的人都听到了,很快,季子安矮小的身影如同一只矫健的燕子,从重重屋檐后飞出,落到季修面前。
他收住内力,眼中有几分骄傲地抬头看季修,好似在得意自己对轻功的控制。
可是这得意的眼神,却在看到沈琅后飞快地消失。
他转过身要逃跑。
“我刚才已经收到了武林盟的消息,他们三日后经过扬州城。”季修及时开口,阻止了小少年离开的动作,“三日后,我们就要去塞北,你想和我去吗?”
季子安回过头,冷漠的小脸上,一双眼里写着迷茫“不是早就说好带我去吗?”
当时季修的说法是,为了带他见世面,所以想去塞北。
怎么可以不带上他?!
面对季子安燃烧着火焰的眼睛,季修诡异地有了一种成就感。
这世上,能够触怒大反派而平安无事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吧。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
季修干咳一声,放柔了声音“肯定带你去,没说不带。我只是提醒你,塞北回来一趟,少说两个月,你真的要和你娘冷战两个月吗?”
季子安一顿。
季修扫了眼沈琅,语气带着几分促狭“你娘那么疼你,冷战两个月,心都要痛死了,你忍心吗?”
沈琅连忙在一边点头“对啊对啊,娘心痛死了,小子安不理我。”
季子安冷哼一声“娘和爹亲,不和我亲。”
“哪有?”沈琅一脸严肃,“我最喜欢小子安了,只是怕累到了小子安,才不舍得让你教我。”
季子安没说话,用鄙视的眼神看她。
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那么好骗?
沈琅悻悻然,放下身段道“娘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嫌弃小子安了,你原谅娘好不好?你不原谅,娘会天天睡不着觉的。”
季修轻声提醒“两个月。”
沈琅点头“对,你要去塞北两个月,娘两个月都睡不好。”
季子安垂下眼,盯着地板思考,足足过了半刻钟,才抬起头看沈琅“我原谅你了。”
沈琅露出惊喜的笑容,扑过去抱住季子安“娘就知道,子安最是善良,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我睡不着的。”
季子安别开头,不看她,却没有反驳这句话。
沈琅笑得更加开心。
……
三日后,武林盟一行人经过扬州。
沈琅为季修和季子安准备好了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骏马,和部分干粮,以及碎银子,贴身的银票,送他们上路。
留在沈家最大的好处,就是以后都不缺钱花了。
虽然季修自觉自己从来都没缺过钱,但是生活档次上升了一个阶段,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匹乌云盖雪,价值数百两银子,连武林盟都有人眼馋,就是最好的佐证。
傅洛阳因为连日赶路,脸色有些疲倦,见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季兄的马真是神骏。”
季修摇头“行走武林,靠的又不是这些身外之物,傅兄谬赞了。”
基本的商业互吹之后,一行人正式上路。
在场的人都是武林盟的精锐,个个都在二流高手之上,赶起路来,不分时间,彻夜不休。
季修没什么感觉,季子安年纪小,却有些受不了了。
他是个敏感又自傲的性子,一点没有表露出来,始终隐忍。
季修注意到,眉心紧拧,看不下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窝在自己怀里睡一觉。
“爹护着你,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人看见你睡着了。”
季子安倔强地抿紧唇,不肯睡。
季修无奈“你出生的时候,什么都没穿,光溜溜地来到这个世上,是爹娘亲手将你一点点喂养大。在爹娘面前,你还怕什么,你什么样子我们没见过?”
季子安沉着脸,有些不高兴了。
但是看着季修真诚的眼神,他皱了皱小眉毛,心里又有一些触动。
最终,他小声道“你不要和别人说我睡着了。”
他虽然是小号,包袱却是很重的!
季修好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赶紧睡,要停下的时候,爹叫醒你。”
季子安闭上眼,瞬间入眠。
季修有些心疼,已经三个晚上,小孩都没好好睡觉了。
可是也没有办法,小孩年级小,却已经有了未来魔教教主的倔强,不肯比别人差,看见武林盟的人不休息,也要硬挺着。
这次他是好不容易才哄好小祖宗的。
不过季子安老实肯睡觉之后,季修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一路上,顺利和武林盟的人一起到达塞北。
塞北千里草原,疆域辽阔,天蓝水清,美到令人失语。
武林盟的人,有些是第一次来塞北,见状都怔住了。
而季修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原身的记忆。
原身是塞北马寨的奴隶,生来孤苦,记忆里没有见过父母,住在马棚里,和马一起长大。冬日冰封千里,塞北孤寒,他依靠躲在马肚子底下取暖,艰难地长大。
长大后,却没有过上好日子。
因为长得还算俊秀,他被马寨的大小姐马芙蓉看上,要纳为贴身小厮。
马芙蓉在床事上,有着异于常人的爱好。听说她身边的小厮,每个月都要换一次,从院子里抬出来的时候,都伤痕累累,全身青紫。
原身不想步那些小厮的后尘,努力地婉拒。
因为他长得的确俊秀,马芙蓉难得多了几分耐心,没有立刻下手。
数月后,魔教迁移来塞北,为了占地盘,袭击了好几个马场。
马寨混乱,忙着对付魔教。原身趁机偷了一匹马,逃出了马寨,往南方而去,然后在路上机缘巧合地救了沈老爷一命,得到沈老爷邀请,到了扬州。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季修也知道,他一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能得到原身的全部记忆,但是他有自己的生活重心,对大部分记忆其实不太在意,只专注和身边有关的。
要是没有来马寨,他一辈子都不会去触发原身的这段记忆,也就一辈子都不会想起,马寨这边,还有原身的桃花债。
现在知道了……
咳,季修只能说一句,原身的命挺苦。
马芙蓉这种富婆,就算是现代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士也受不了,估计什么富婆快乐球、富婆快乐火,在她面前,都是小意思,更何况原身这个身体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奴隶呢?
只是很不巧,武林盟这次援助的几个武林世家中,包括了马寨在内。
季修听到时,脸色冷静如常,但是内心的波澜,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季兄,家父在兰寨等候我们,我们快点赶过去吧。”
傅洛阳提醒了一声,打断季修的出神。
季修回过神,点点头,鞭子甩出,策马追上武林盟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