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悦无话可说,元茂面容温和,言语都是一股缱绻婉转的况味。
他那张脸上没有半点愠怒,一派春风。
手指间的茶盏被他轻轻敲在桌上,眼里看她。
“那陛下怎么……”
“朕知道你和长乐王定亲了,但是朕想你却也是真的。告诉你一声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白悦悦无言以对。
男人厚起脸皮来,那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一张坐床。
神态举止光风霁月,没有半点图谋不轨。白悦悦见状到他指的那张坐床上坐下。
见她举止小心谨慎,元茂牵袖取过另外一只茶盏,给她倒了一杯新茶。
白悦悦见到元茂打开一只小盒,想要从里头取盐洒在里头,马上制止,“这样就好了,我喝茶不放盐的。”
元茂抬眸笑了,比起方才这次笑意全融在了他面庞上,连带着他那张脸都赏心悦目了许多。
“这样不就好了,何必和刚才那样小心。我记得你也不是那样的做派。想说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
他把茶盏亲自送到了她的手上,元茂注视她的双目,“何必这么瞻前顾后。”
白悦悦喝了一口香茶,不管多久,她还是不习惯在茶水里加盐之类的东西。喝茶就只喝纯粹的茶水,坚决不能在里头加任何除了茶叶之外的。
“以前年纪小,行事没轻没重,让陛下见笑了。”她放下茶盏道。
元茂微微挑眉,“怎么今日这么说话了?”
“只是我长大了而已。大王和我说,人生在世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一日到晚的随心所欲,那不得了了。到时候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惹来灾祸。”
她当时听了心里满是不服气,和长乐王闹腾着发脾气,但是倒也真的听进去了。
“这样不妥当,连累自己也就罢了,要是连累亲人,就糟糕了。”
元茂听着,抬眼看她,她的眼神才和他撞上,马上挪开。即使不像其他人那般诚惶诚恐,却也不和当初一样了。
放在膝上的手在袖中缓缓收紧,但他的脸上却依然温和着。
“你性情原本就如此,强逼着自己改掉,岂不是很难受?”他看着她,话语里蕴藉着诱哄,“若是朕能保你呢?”
今日的他和以前的他已经彻底不同了,领兵南下之后,他作为天子的威信空前暴涨。连皇太后都不得不暂且避开他的锋芒。
如今他想要做什么,太后就算是想要拦住,少不得要花上许多力气。而且能不能拦得住也不好说。
“陛下,”白悦悦得体的笑,“陛下宽宏,但是我也不能真的仗着陛下的仁慈宽宏就胡作非为啊。”
元茂唇角牵起一抹冷漠的笑,“这话不像是你会说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我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以前无忧无虑,又有陛下护着,所以就胡天胡地的乱来。但是现在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当然要学会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要不然连累他就不好了。”
“毕竟成家之后就是真正成人了,要学着自己承担一切。不能和之前那么乱来了。”
白悦悦说着,又去问元茂,“陛下你说的对不对?”
元茂笑容不改,依然和方才一样,“阿叔是这么和你说的么?”
白悦悦点头,元茂笑着,“我记得你脾气就是天不怕地不怕,除非你自己心里这么觉得,否则旁人就算说上再多,你也不见得听得进去。”
“陛下!”她略有些不满,“陛下为何会觉得我听不进去别人的话。只要说的在理,我都是会听的。”
她笑道,“陛下看,大王点出我的不对,我不是照着他说的去做了嘛。”
长乐王是那么说了,她也只是听进去了一点点。至少当着一众人的面,她不至于暴露自己的本性,开口就得罪人。但是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疯狂的散发天性。
元茂听了,扬唇笑道,“那你开心么?”
“和朕说真话,真话假话,朕一眼就看得出来。”
白悦悦不好意思道,“是有点不高兴,但是他也是为我好。何况我们俩都已经定亲了。他总不会害我,是希望我好的。既然这样,照着他说的去做,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悦悦这话才说完,就见到元茂的脸上瞬间冰冷,但下刻再看的时候,他的脸上又还是和方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可是朕喜欢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一样。其实你原来也没什么不好。朕很喜欢。”
“陛下。”白悦悦有些为难的搓手,“虽然陛下喜欢,但是旁人不见得喜欢。虽然我觉得人在世上,还是自己开心比较好。可是只顾自己开心,招来麻烦那就不好。再说了陛下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着我的。”
元茂沉默下来,禅房的窗户敞开着,外面带着凉意的风吹拂进来。他侧首向窗外看去,从交襟里露出颀长且优雅的脖颈。
与窗外的风一道成了如画的风景。
他在样貌上,挑剔不出任何的不好。他肌肤瓷白,轮廓分明而深刻,如同一点点精细雕琢出来的一般。
浓烈而炽热,偏生浑身上下又是随和的。将那份天生而来的钢刀一般的锐利柔和了许多。
白悦悦到底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并没有回头看她,而是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树,保持着方才的仪态。
“朕这段时日,在外面受了许多罪。”
元茂突然说道。
“战事紧急,须臾之间就会生出意料不及的变故。”他面上露出些许疲惫,手臂放在了旁边的案几上,撑着额头。
广袖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露出纤长且有力的手臂。
“下面的宗室也好,其他人也罢,吵吵闹闹,再小的事,他们也没有一致的时候。”
他话语里莫名有些倾诉的味道,转头过来直直的看他,“吵得朕头疼。”
言语举止里全是信赖和无尽的亲昵。
他姿态倜傥写意,倒是让她无所适从。
“但是我想,陛下一定拿定了主意。是不是?”白悦悦莫名有些心焦,面前的元茂和以往认识的不太一样,以前的是天子,即使再怎么礼贤下士,也如同隔着云端。可现在成了触手可及。
眉梢眼角以至他闲适坐在那儿的姿态,每一寸都是诱惑。“你说呢?”元茂撑着头反问。
“一定的。”
“倒也不是。”元茂笑道,“很多事朕也不一定能想出办法来,长乐王和朕说了不少话。”
见到白悦悦满脸错愕,但比之前倒是来了点精神,他嘴角的笑依旧,浓烈的美色在他面上躯体上融开,“朕没想到,阿叔已经回到朝中这么久,但是对于战事,还是有他自己独特的见解。他在中书省,的确是小材大用了。”
元茂言罢,笑意盈盈的看她。那笑靥,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生出了钩子,勾住她就往里拽。
“能得陛下这句话,大王一定会很高兴。会替陛下鞠躬尽瘁。”
她看着元茂笑着看自己,笑了笑,不说话了。
“你怎么了?”元茂问。
他言语随意,微微一笑。
“没什么,就是觉得陛下天威甚重,有些承受不住。”
白悦悦脸上笑着,心下就是想快点跑。
“这些天,四娘给陛下祈福。”
元茂面上淡淡的,“那你呢?”
白悦悦啊了一声,她很是有些难为情的笑,“我平日里来寺庙里少。何况我觉得陛下天生睿智,恐怕用不着我。”
元茂笑道,“还真是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