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冶坐在那儿,心里嘀咕家里长辈年纪这么大了,也不知道世事常情。这男人没成亲之前,兄弟好的和什么似的。成了亲那就隔着一层了。
更何况他和天子都还算不上兄弟,只是君臣。
高冶坐在那儿,他无意一眼暼到皇后那边,皇后和天子并肩坐着,女眷们也坐在皇后的那边,他看了一眼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皇后对着自己那位伯母,神情里似笑非笑,看着不像是什么好的意思。
天子大婚的时候他不在,不过也听说过从洛阳宫来的人提起的只言片语,也知道天子对皇后很看重。
他对皇后的印象,虽然说不是那种自来熟的可亲,但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作风。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人态度有异。
心里想什么并不用直截了当的所出来,光是从眉眼里就能透出些许官司了。
该不会伯母被看出什么了吧?
幸好皇后没有发怒,也没有当场给人难堪,那边元茂摆出姿态和高珩说了好会话。
天子问过了族里的子弟,然后劝勉了几句。起身离开。
高珩赶紧相送,天子来的突然,他没有半点准备。要是接下来接待天子又出了什么纰漏,不大不小的都算是把柄。
送走了天子,高珩松了口气。
他和天子说起了族中有几个颇有些才名的子弟,想要趁着这次机会,将家族里的人推到朝中几个。
“没想到陛下竟然是个那样一个年轻人。”
妻子贺氏进来,和他说笑一样的提起,“而且更难得的是,平易近人。因为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知晓这份平易近人有多难得。”
“就是皇后看起来和天子有些不太登对。原以为天子喜欢的,会是那种识大体的高门娘子呢。”
方才贺氏也看出来了,皇后那一身的脾气基本上是天子纵容出来的。要不然后宫那样的地方,忙着装出天子喜欢的模样争宠都来来不及,怎么可能养出那一身的性子。
这么英明的君主,做这样的事,无论如何都有些让她难以置信。
这话是夫妻俩关起门来的私房话,婢女家仆们都在门外,隔着老远也不怕被人听去。
“好了。”高珩打断她的话,“陛下喜欢谁,那就喜欢谁。你觉得你觉得,你以为你觉得算是个什么东西!”
“皇后那里,与其在这儿自以为是的说风言风语,不如去做点正事!”
高珩话语里满是不耐烦,将贺氏训了个劈头盖脸。
贺氏好半会都没能回过神。
元茂出了高家,他和白悦悦道,“高家这一家子,心里的盘算打得震天响。朕问高珩家里如何,话里话外都是哭惨。但提起子弟嘴里是很谦虚,又提起子弟们的才能,想要子弟入朝的心思,鼻子都闻的出来。”
这些人心是他见习惯了的东西,元茂对这些早就见多了。早已经习以为常。高家是当地大族,见上一面,以示朝廷的重视和礼遇。至于高珩说的那些话,他早已经料到。
可和白悦悦提起来,带着少年气一样的失望。
作为皇帝,他对这些早已经司空见惯,不但习以为常,还会利用臣下这些小心思为己所用。
但在她面前故意的一派少年做派。
果然,元茂见到白悦悦看过来,眉梢眼角里全是安慰,“他们都这样,回头我们找他们的麻烦。”
元茂倒也不是真的向她抱怨什么,就是想要看她这般,摆出一副她能保护他的样子。
在外无所不能英明神武的模样做多了,到了她面前,他就不想继续下去了。想要听听她为自己出头的话,这是另外一份对他享受至极的抚慰。
“我这就叫人教训他们。”
元茂赶紧把她拉回来,教训是不能真教训的。
“看你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他看她,眼里光华流转,“朕要做的事很多,但是有你在,就算再难,总归也是有人陪着朕。”
独自一人前行对他来说固然可以,但是到底太过孤单。有人相配,那颗寂寥的心也随之被暖活了。
这滋味很好,他很喜欢,也不想要放开。
几日之后,元茂和白悦悦一同去了陈嘉家里。
他让渔阳王派了医官去替陈嘉的生母治病送药,举动点到为止。到了这个时候,元茂觉得自己的火候也应该不错了。
两人到了陈嘉家里,陈嘉对元茂和白悦悦两人的确是和上回初见的时候完全不同。可以感受出陈嘉对两人竭尽全力的礼遇。
然而元茂提起让他和自己一块走的时候,陈嘉却拒绝了。
元茂鲜少被人拒绝过,吃过的拒绝还几乎都是在白悦悦身上。元茂当即就沉下了脸,“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陈嘉道,“在下当然知道,郎君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就连刺史也要给郎君颜面,恐怕不是一般的贵人。但是在下只是一介农夫。”
陈嘉说到这里,脸上满是自嘲,“平生没有什么志向,只想把生母养老送终,尽到自己为人子的责任就好。”
“你可知道你错过的,是什么?”元茂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还没有见到陈嘉这种真正将机遇推在一旁的。得到他的重用,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现在他把这个机遇放到了陈嘉面前,陈嘉竟然不要?!
人装模作样,就算装的再真,也有蛛丝马迹。尤其在这等终身难遇的机会面前,想要装怕是难上加难。
元茂看的出来,陈嘉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
“郎君不是平常的贵人,在下跟着郎君,或许功名利禄全都有。但是这里头的风险怕也不小。在下从来不觉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一本万利的事。”
“若是在下只是独自一人,那么自然无所谓。但是老母尚在,实在不敢拉着老母一块去冒险。”
陈嘉起身,对着元茂和白悦悦便是一个大礼行下来,“郎君和娘子的恩情,在下铭记于心,结草衔环都不足以报恩。但如今在下真的不能答应郎君。”
元茂回去的时候,脸色都是坏的。
他在计算人心方面,上辈子只有白悦悦一个意外。然而这辈子回来,又多了一个。
元茂连马都不骑了,和白悦悦一块坐在马车内,头都放在白悦悦的腿上。
“怎么了这是?”白悦悦见他这幅模样好笑的很。
元茂看他,“他竟然不肯!”
白悦悦倒是很开的开,“陛下不是说,有才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脾气。想要让才俊忠心,可不是要学刘备三顾茅庐。”
元茂听到她话语里的调笑,更加的气闷了。
被人拒绝十分好受,尤其这事他都觉得差不多了,结果没想到陈嘉就拒绝了。
求贤若渴形容他此下的境地半点都不为过。
陈嘉的才能让他欣喜的厉害。若是说上辈子的那个权臣是刘邦,那么陈嘉就是萧何,统御后方,治理内政,调御粮草。各种政务在他的手里四平八稳。
他因此而来,谁知陈嘉拒绝了。
能做别人的左膀右臂,偏偏他的就做不得?难道他作为皇帝,还比那人差不成?
元茂头颅重重的压在白悦悦的膝上,一脸的闷闷不乐。
这闷闷不乐一直延续到回刺史府,渔阳王听说天子心情不好不敢前来,让自己的王妃过来打听。
白悦悦自然是不会把内情透露给渔阳王妃知道,她随意几句话把王妃打发离开。
待到王妃走后,她把长御叫过来,“准备一下,明日我亲自过去见这位陈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