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历10月1日的南京城依然有几分暑气未消,汹涌流过的大江并没能让这这座古老的城市凉快稍许,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早就看不出过去三十多年里经受过战火的痕迹。
繁华的大街上偶尔会有那么几个富家子弟骑着进口脚踏车飞驰而过,不过路上的行人、脚夫就要依靠路边巨大的法桐树荫遮阴了,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城内外的金陵百姓还算欢实。
然而这时两江总督署的气氛越发的沉闷严肃起来,因为担任两江总督达十二年之久的刘坤一病危了,正如这个迟暮的古老帝国,这名以团练军功起家的老人已经七十多岁了。
“大人,何总兵来了!”
侍卫努力叫醒已经开始浅浅昏睡的老人,他的精力几乎全部流逝,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名中年大汉老人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用其勉强听到的声音道,“采臣,老夫这就要去见我大清的历代先贤了!”
中年大汉泪流满面,虽然早就是镇江总兵位高权重,但是作为刘坤一数十年来的心腹大将,不管刘坤一调任两广总督,还是出任两江总督,何明亮都是他最为信任的大将。
刘坤一轻轻喘息,然后轻笑道:“大丈夫何为做女儿态,老夫宦海数十年享尽朝廷赐予的富贵人生无憾,只是如今世界恰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如此就这般走了实在有些可惜!”
说到这里刘坤一停了停,何明亮顿时知道他的意思,让周围的侍卫全部离开,这时刘坤一才继续缓缓道:“本来我走了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近来北洋新军让我颇为忧虑!袁项城对新军的所做所为难道我岂不知?
表面说是为朝廷训练的十余万新军,可除了第一镇之外其他又如何不是他袁项城的私军?拿他袁大帅的钱,吃他袁大帅的饭,当他袁大帅的兵,鹰视狼顾之徒显而易见!”
“大人,那您这次召集我来所为便是此事?”何明亮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不过随即表示,“大人,虽然我镇江江防营只是旧军,但是这些年大人拨付军械齐全,战力不在北洋新军之下,采臣愿为大人生擒此獠!”
“虽然担忧袁项城,不过都是中国的军队,又何须如此同根相煎?”说到这里刘坤一咳嗽了一下,“我感到自己大限将至,但是又不放心袁项城,因此这几日张香岩就会接到我的私信派人来金陵,我会向朝廷上表支持他继任或署理两江总督一职!
到时候需你在镇江多支持张香岩才是,另外湖北派驻到山阳一带的南洋新军第二镇,我准备趁北洋新军北上的机会让他们把徐州等地接管回来,到时候你与南洋新军一定要看好这江北淮泗之地啊!”
“采臣必不负大人所托!”何明亮泪流满面跪拜在地。
看着何明亮恭敬走出门去,刘坤一心中暗自叹气,何明亮虽然骁勇善战,但终究只是武人,朝堂险恶自己也是为他找一个靠山有所依赖,他刚才的一番安排也只能是万般无奈下才作出来的。
由于大清数百年来坚持实行满汉分治,以及南北各省之间的种种矛盾,大清国的官场可谓复杂之极,满汉官员之间,各方派系官员们之间的斗争也无处不在,他能感受得到一股暗流在流动。
谁能想到,当得知袁世凯下令驻扎在苏北的三个镇全力北上的时候,最高兴的不是期盼袁世凯跟反贼两败俱伤的满蒙勋贵,不是急需救援的德国人,最高兴的居然是远在南京的自己这个两江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