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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锦在潜邸的住处看书。
秋红上前,给她奉上一杯茶:“姑姑,您的六安瓜片。”
她奉完茶并未退下,而是站在一旁。
“有事么?”妙锦抬起头。
“有件事情秋红觉得好奇怪。”
“什么事情?”
“潜邸的侯泰昨日问秋红,妙锦郡主与工地上的那个蒯所丞是什么关系。”
“他是闲的吧。你如何回答的?”
“秋红反问他,为何问这个?一开始他不愿说,后来他告诉秋红,是小德子托他打听的。”
“小德子?”
“黄公公身边的那个小长随。”
“这就怪了,咱们与黄公公素无来往,他怎么鼻子这么长,嗅到了我这里?这里面一定有事。”
“秋红也觉着不对头。”
“你与潜邸的侯泰很熟吗?”
“熟,他是秋红的山西老乡。”
“那你找机会套套他,看那个小德子憋的什么坏。”
“好,秋红请他喝顿酒。侯泰是个酒腻子,一灌黄汤,姥姥家的事他都告诉你。”
妙锦笑了:“那就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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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和已换回男装的蔡小芹骑马走入吴县香山地界。他们的一侧是烟波浩渺的太湖。
“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蒯祥显得心绪不宁。
“怎么,有些小激动?”
“何止激动,是紧张。离开家乡四年了,头一次回去。古语道:入乡情更怯。你二师兄此刻就是这个心情。”
“理解,芹儿离家尽管只有一年,那日到家门口的时候,也是如此忐忑。”她四下张望。“二师兄,这地方叫香山,芹儿怎么看不见山啊?”
蒯祥指指远处的小山包:“那不?”
“这也叫山?不过小土丘罢了。”小芹笑笑。
“别看土丘小,却很有故事。史书载:‘吴王种香于此,遣美人采香于此山,故得名。’美人是谁,郑旦,抑或西施?”
小芹肃然起敬,望着郁郁葱葱的香山和烟波浩渺的太湖。“这么一说感觉立刻不一样了。二师兄,你家乡的景色好美啊!”
“不光景色美,而且还历史悠久呢。此地叫胥口镇,鱼帆村,师妹知道这个镇子为何叫胥口吗?”
“有故事吗?二师兄讲给芹儿听。”
“听说过伍子胥吧?”
“何止听说过,春秋时的大英雄,本是楚国人,一家人被楚王冤杀,伍子胥一路逃亡,因为出不了昭关而一夜急白了头。”她即兴哼起了苏州评弹《文昭关》。“一轮明月照窗前,愁人心中似箭穿。”
“停,停!”蒯祥打断她。“还想不想听我讲了?”
“二师兄接着讲。”
“伍子胥向吴国借兵灭了楚国,报了家仇,他又助吴王夫差打败了越国,顺手建起了姑苏城。后来夫差听信太宰伯嚭谗言,赐伍子胥自尽,尸体抛入江中,漂流到这里,此地便得名胥口。”
“难怪,伍子胥与这里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点儿关系。”
“不光伍子胥,当年兵圣孙武也曾隐居于此,著出了天下闻名的十三篇《孙子兵法》。”
“人杰地灵啊!”
“是啊,的确称得起人杰地灵四字。不过别看渔帆村如今熙熙攘攘,听爷爷讲,蒯家刚迁过来的时候,这里荒凉得很呢。”
“那是什么时候?”
“三代人了,我们蒯家原本祖居湖广襄阳,是当地的大姓。南宋末年蒙古军围困襄阳六年,我家先祖逃离孤城,几代人辗转于江东,到了我爷爷那一辈,来到这里,在此定居下来。”
“二师兄,你的手艺这么好,你们蒯家一直都做工匠吗?”
“先祖在襄阳时本是一名军官,”蒯祥讲道。“逃离襄阳后一无所有,困于生计,便开始研习木工,从此几代人一直做了下来。到了洪武二十五年,我爹与你爹一起应召建造应天皇宫,许多香山的乡亲跟去打工,一时之间,香山青年学手艺蔚然成风,以致工匠遍地。本朝开修北京城,总设计师姚广孝是苏州人,深知苏州特别是香山的工匠,手艺好,便一并带去了北京。所以,北京皇宫工程中的很多骨干工匠都来自香山,比如徐果,郭文英。”
“香山帮啊!”
“不敢这么说,江南帮才对。江南工匠做活认真精细,到哪儿都受欢迎,就说大师兄吧,他跟你一样,常熟人,也算是我的半个老乡,却不是香山乡党。北京皇宫施工队伍以江南工匠为主,这就是所谓的南匠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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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祥指着前方的一处小院。“我们到了。”
二人纵马上前。
蒯祥推开小院的门,与小芹一起走进。
院子很干净,种着蔬菜,角落上有一口井。
蒯祥高喊:“爹!娘!”
屋里传出蒯福能苍老的声音:“谁呀?”
接着是蒯祥母亲陆氏的声音:“听着怎么像祥儿啊。”
又是蒯福能的声音:“想儿子想疯了吧你?祥儿在北京城呢,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哪有工夫回来。”
小芹朝蒯祥笑道:“二师兄你真行,给二老一个惊喜!”
蒯祥推开房门,与小芹一起走进屋。
蒯祥高喊:“爹!娘!”
蒯福能擦拭着眼睛:“真的是祥儿!”
陆氏上前,双手扶住蒯祥的臂膀:“儿啊!你可回来了!想死娘了!”
小芹上前一步:“蒯叔!婶娘!”
蒯福能一时没认出来。“这位是……?”
蒯祥:“爹您仔细瞅瞅。”
蒯福能定睛细看。
小芹道:“我是芹儿啊!您不认识芹儿啦?给您个小提示,常熟蔡家。”
“小芹?蔡大哥家的四丫头,小芹姑娘?”
“对,是我!”
蒯福能惊叹:“哎呀,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垂髫的小丫头,总黏着我要饴糖吃。如今都这么高了,怎么还假小子上了?”
“男人装,这样路上方便些。”蒯祥替她解释。
蒯福能责备儿子:“你带芹儿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让家里有个准备呀!”
小芹嘴快:“蒯叔叔,我们两家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您和我爹一辈子胜似亲兄弟,芹儿就是您的闺女!闺女到家了还要准备吗?对了,我爹还让二师兄代他向您问好呢,对吧,二师兄?”
“对!”蒯祥连忙证实。“爹,师父还给您捎了两瓶虎骨酒,说是专治您的老寒腿。芹儿,还不拿出来?”
小芹打开行囊,拿出两瓶虎骨酒。
蒯福能对小芹道:“还是老哥哥惦记着我,怎么样,芹儿,你爹你娘都还好吧?”
“好着呢!”
“我想死我的老哥哥了!”
“他也一样想您,”小芹道。“我爹可有话,让我怎么孝敬他,就怎么孝敬您。所以嘛,我也是您二老的闺女!”
陆氏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芹儿,我们若真有你这么喜庆的闺女,就是积了八辈子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