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门外,两个师兄弟贴好喜字,跑回院内。大院里布置得喜气洋洋,红色的双喜字非常显眼。
段天赐穿着红色的马褂,指挥着小豆子摆果盘。“对,这喜糖就搁这,挺好。”
小豆子贪嘴,偷吃了一颗。这水果硬糖,是稀罕货。如果不是师兄师姐成婚,师傅可舍不得给他们买。“好甜啊!”
“师弟,这喜糖再甜,我看啊,也没这新郎官儿的心里甜!”大芸调笑段天赐。
段天赐不好意思地笑了,众师兄弟都起哄。九岁红也从房间里出来,难得的神采奕奕。见着师傅,大伙儿都收敛了起来。
“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你们这些猴崽子也别憋着了,有话儿就放声说,有趣儿就放心闹,就图个热闹。”
众人这才放开声大笑,齐声道:“给师傅道喜了!嫁女,娶媳,双喜临门。”
九岁红和段天赐相视一笑,这么长日子以来终于有了个真正的笑脸。
天婴身着红色的嫁裙坐在镜前,裙子是娘亲结婚时做的,已经很多年了。但九岁红一直保存的很好,还像新的一般光彩照人。
化妆的姨婆小心翼翼地往她头上插好最后一只凤钗,高兴道:“这就好了!哎呀,姑娘这小脸真是俊啊,你这相公,真是有福气了!再抿些色儿在唇上就再好不过了。”
姨婆拿着一张红纸递到天婴面前,天婴面无表情的看着镜中的人,血色全无的一张脸,眼睛深深凹了进去,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
半晌,她才像刚听到姨婆的话,接过红纸来在唇间一抿。唇上显出一些不自然的红色。“您到我爹那讨赏去吧!”
“好嘞!”姨婆拿起自己的手帕,乐呵呵的出门去。
不知是否病中无力的缘故,天婴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平静得令人害怕,和外面欢天喜地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照。她的手从衣袖中伸出来,手心里藏着一颗红色的药丸,目光深沉。
罗浮生在医院里,拿到他做手术时捐血的两份报告单。
林启凯和段天婴的血液吻合度高达99%,是绝对的直系亲属。这一点他在医生那里已经再三确认过了。
他带着报告去林府找林启凯,却被告知大少爷去南京出差了。罗浮生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跨上了他的哈雷摩托准备离开。却见一辆黑色轿车驶进了林公馆。
晚间的宴席,戏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一队穿着黄绿色军装的军人端着枪冲进来,带头的竟然是许星程,他不甚熟练地举起了枪。“不许动!”
众人慌乱,九岁红下意识想挡在段天赐面前,轻轻一动,却被许星程尽收眼底。
许星程对他的脚下开了一枪,地上灰尘扬起。“我说了不许动!谁再敢动一下试试!子弹不长眼!”
九岁红气的胡须都在发颤,他们赶在最快的时间内完婚就是为了不想横生枝节,结果还是被他破坏。“许公子!今天可是我儿大喜的日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许星程并没有搭理他,让手下看好他们。径直朝天婴的房间走去,众人不敢动,段天赐捏紧了拳头。
许星程刚走到天婴房门外,门开了。一身火红嫁衣的天婴看到许星程手中的枪和院里被举枪威胁的众师兄妹大惊。“你要干什么?”
“天婴,我要带你走!我要向你证明我并不是没有勇气。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段天赐。今天,我一定带你走!”
许星程去牵天婴的手,天婴却本能地躲开,眼里流露出厌恶的神情。“用什么证明?这些枪杆子?你知道你这样让我想到什么吗?四个字:狐假虎威。”
“天婴,凭许家的实力,我们不是非得离开上海也可以在一起!我父亲已经答应我可以娶你进门。”这是许星程与父亲抗争许久的结果,他以为这对她而言会是个大惊喜。
天婴气笑了,抱臂靠在门口。“进门?做你的二姨太还是三姨太?对不起。那晚你决定不走,你就该明白今后你他娶或是我再嫁都互不相干。”
天婴的反应落在许星程眼里只是一时的赌气,还没等天婴反应,许星程粗暴地牵起她往外跑去。
许星程拉着天婴跑到大院,用枪示意众人别跟过来,跑过九岁红和段天赐的身边。
天婴想要挣脱,许星程情急之下用枪指着她跑出了门。
九岁红被刺激的心口发疼,剧烈跳动着仿佛要蹦出胸口,他捂着胸口直喘气,段天赐将他扶住,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这就是上海滩,一个用枪和拳头说话的地方。
罗浮生的哈雷轰鸣而来,停在门外。身后跟着乌泱一群洪帮子弟。
戏院门内一片宁静,罗浮生侧耳倾听,感到疑惑。奇怪,不是今天婚礼么?怎么这么安静?
罗诚警惕地走到罗浮生前头,小心翼翼地看向门内,做警戒状态,看清院内的一切后,罗诚扭头,一脸惊讶。“大哥……”
罗浮生见势不妙,迅速走入大门。看到九岁红躺倒在段天赐怀中,段天赐正在给九岁红拍着背。看到他们二人,段天赐大怒。“罗浮生!你们怎么又来了?天婴都没了,你们还想抢什么?”
“我们?天婴怎么了?”罗浮生不解。
“还装?挑唆私奔不成。你就和许星程那混蛋串通好了来抢婚!卑鄙!现在又要来演哪一出?”
罗浮生愣住了。
九岁红看到他这幅模样,想说话,可是又着急又虚弱,反而被呛住了,咳个不停,突然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