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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奴才来取药。”刘管家提着一个食盒来到床前,笑盈盈道。
被子里蠕动了下,随之而出一股腐烂发臭的难闻气息,刘管家下意识滞了呼吸,往后退开一步。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颤颤巍巍的掀开了被子,露出一个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少年,他嘴唇干裂,双眼半睁,眼睑下一片青黑,格外骇人。
大限将至。
刘管家脑中莫名就浮现这四个字,他心头一跳,快速收回视线,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个白玉碗,一把匕首。
他端着碗,将匕首递给少年,“大公子,请快些,二公子还等着入药。”
少年的视线盯着那把泛着森寒光茫的匕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默了片刻,卷起裤管,朝小腿处割去。
匕首锋利,削铁如泥。
人常说割肉刮骨是最痛的,可少年只是微微拧了眉,倾刻工夫就将一块血红的肉割了下来,放在了刘管家端着的白玉碗中,然后拿起一个药包覆盖在伤口上,止了急速而出的鲜血。
这样残忍血腥的画面,刘管家却如同未见,快速将碗装进食盒里,盖好盖子,提着食盒转身就走,未发一言。
倒是门外的小厮三元看得捏紧了拳头,红了眼眶。
“管家,我身上的伤好像腐烂了,能不能帮我请大夫来看一下?”少年虚弱的出声。
刘管家步子一顿,转身笑道:“是,奴才回去就禀明主母。”
“多谢管家。”少年笑了,笑容干净灿烂,如同冬去春来的第一缕暖阳,让人心头徒然一暖。
刘管家逃也一般离去,他怕再待下去会心软,会忍不住告诉大公子那个残酷的事实,可是在这个府里,最容不得人心软,也忌讳多嘴。
他抹了抹汗,顶着六月的烈日出了院子。
刚出了院门,院里的竹林突然发出一阵沙沙声,刘管家转头看去,见院中狂风大作,风卷沙石,竹叶悬飞,天光大暗,院中顿时阴沉森冷。
刚刚还烈阳似火,怎么好端端就阴了天?
他心头大骇,看了院门匾额上若大的西竹苑三字一眼,惊得拔腿跑了。
他一走,三元便冲进了寝屋,扑到奄奄一息的主子身边,哽咽问:“大公子,您怎么样?”
少年视线模糊,神思恍惚,想说什么却再也开不了口,视线盯着墙壁上的一幅画,眼角含泪。
“大公子!”三元见到床上的被子慢慢渗出血来,惊得瞪大了眼,他豁然起身,“我去找姑娘来救您!”
三元跑了,屋子里安静异常,只听得窗外传来竹子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响。
少年脑中浮现无数的画面,像唱大戏一般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那把匕首上,他突然勾起嘴角,却滑落了眼角的泪。
回到峥嵘轩,刘管家惊魂未定,但还是强制让自己平静下来,提着食盒走向前,朝在厅中主座上喝茶的主母行了礼,“夫人,药引取来了。”
“拿去厨房好生入药。”秦夫人安氏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刘管家吩咐。
她声音不大但自带威严,三十四五岁的年纪,因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二十多岁,一身锦衣华服,雍容而华贵,她的长相并算不得绝美,但赢在气质出众,她是安国公的嫡次女,身份高贵,算是低嫁。
就因为低嫁都让庶子先出生,她一度成为盛安城的笑柄,心中一直憋着口气。
刘管家应了声是,转身欲走,但想到西竹苑那位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张了嘴,“夫人,大公子病重,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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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有安排,你且下去煎药。”安氏不耐烦的摆摆手。
刘管家明白主母是不会给大公子请大夫了,不敢多言,提着食盒下去了。
他暗暗叹息,可惜了那样年轻的哥儿,只是投生在了小妇的腹中,要是投生在主母腹中,应是何等耀眼风光的人物?
刘管家刚走出厅门,便听到一道咳嗽声,接着一道略显无力的男声传出,他下意识放慢了步子。
“母亲,大哥病了,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吧?”秦嵘虚弱的从屋里走出来,对母亲道。
“嵘儿,这事你莫要管,母亲自有打算。”安氏慈爱的将儿子扶住,让他坐在椅子上,给他理了理衣发,道。
秦嵘低声咳了两声,俊逸的脸上布满担忧,“母亲,还是给大哥请个大夫瞧瞧吧,我这病怕是好不得了,要是我没了,也不至于让秦家没了后。”
“嵘儿放心,昨日神医来瞧,说你这病只再一副药就能全愈,而且西竹苑那位没大碍的,你不必操心,好生养着就是。”
西竹苑那位已没了用途,就让他自生自灭吧,只要秦峥一死,侯府便再无庶长子,她这个当家主母也不会再成为盛京城的笑柄,她的儿子也将是侯府唯一的儿子,还是出身高贵的嫡子,将来必定承袭爵位,所以,秦峥必须死!
秦嵘向来信任母亲,闻言放了心,“既是如此,儿子一切听母亲的。”